第十三章 做狗的身份
即便休息时间，柯南雁也非常警觉而敏锐，这是多年刑警生活养成的习惯。
她提着一包副食进入停车场时，听见细微的“噗”音，立即判断是气枪声，而且带了消声器。她条件反射地躬起身子，越过人群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冲去，却只看见一个人的双腿消失在一辆货车里，像拖进两段木头。
她以为是杀人劫财。她一拍身侧，枪没带。她立即跑进车里，一边启动汽车想要追赶，一边拨打郑航的电话。但她的车轮咝咝地漏着气——李小毛扛包的手下在进货梯前，将她汽车的两个后轮各捅了一刀。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运货车越驶越远，直至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柯南雁向郑航通报了车号和汽车品牌、型号及车身图标。紧接着，郑航问她，怎么知道被绑架的就是苟大安呢？
“我看到了他的裤腿和鞋子，那双登山靴只有他穿。”
“我明白了……”郑航不说话了，另一边响起紧急调度声。
“你马上过来接我，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去哪里。”
“你回来吧，接下来的事由我处理。”电话挂断，柯南雁突然落入寂静里，静得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郑航还是不相信她，这队伍真没法带了。
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接着拨打陈知止的手机。陈知止说：“你不要离开，配合技术员做好现场勘查。”
太失败了。柯南雁的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心的角角落落都疯狂地生长荒草，她甚至能够听到荒草生长的声音。
但是，她仍没有失策。她狠了狠心，让保安保护现场，等待刑技人员到来。她换好车胎，在车载电脑里查询邵凡平联系过的建筑工地，可是怎么也联不了网。她的基本科技能力连小学生都不如。她不得不又跟石砺联系。
终于联网了，她拿起单警装备，把匕首和警棍绑在腿上。要使用执法记录仪，又不暴露是个难题，她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不得不将它别在胸罩的肩带上，用衬衣盖住主体部分，只露出摄像头。
工地好找，可柯南雁不敢将车明目张胆地开进去，嫌疑人惊跑了或藏匿起来，恐怕会前功尽弃。右侧是黑沉沉的森林公园，有一条碎石防火路直插工地。
她在车灯光里看到路尽头的野草被碾倒，路面被沙和砾石冲毁，形成一道拦门沙，泥地上有轮胎的辙印。有车刚从这里经过。
她倒转车头，停下来，独自走进树林。夜色降临，树木太密见不到天空，她听见一只乌鸦在黑暗里啼叫。乌鸦是因为什么东西而害怕了吗。
她触摸到工地栅栏，金属管和铁丝网焊接而成，顶上带刺，栏下沟渠杂草丛生。检查了一下，没有报警系统。就从这儿闯入吧。
“咔嚓”一声，探照灯亮了，远远地，首先映出邵凡平僵硬的脸。强烈的光一时耀花了大家的眼睛，但苟大安两眼死死地盯住了那张脸。
吴晓葵觉得苟大安的眼里闪出了火花，不过也可能是大灯的反光。为了对抗那双邪恶的眼睛，吴晓葵摁住了他的头。
“邵总。”苟大安对邵凡平说。吴晓葵对他动手，让他觉得有必要跟吴晓葵也打个招呼。“你好啊，晓葵。”此时他的口气彬彬有礼，“很高兴又见到你。”
他说话语气清晰，可能已经清醒好一会。
“大安，请你太不容易了。”邵凡平发出浑厚的广播音，“过一会儿，晓葵会跟你演一场好戏。当然，你才是不二选的主角，你会很爽，很刺激……”
邵凡平还在往下说，苟大安挣起身猛地往轮椅方向冲去。李小毛反应迅速，一把将他按倒，拖回吴晓葵身边。
“好狗！”苟大安嘴里吐出一句邵凡平曾用来骂他的话。
“好狗才能过好生活，你这只老狗，却要在嚎叫中死去。”邵凡平说着，对李小毛招招手。“来，好狗，让老狗看看，你是怎么当上阔人的。”
“蜘蛛蟹”捧出手机，在发亮的屏幕上敲了个号码递给李小毛。“拿着，”他说，“把你的密码输进去，点击，然后读出你这次出力的报酬吧。”
李小毛欣喜地一番点击，看着“汇款成功”跳出，仿佛一扎扎百元钞票落在心坎上，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
“小毛，今晚办完事，你的辛苦费另算，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少你的。去吧，晓葵，把叉车和灌浆机都开动起来，让我看着这个狗娘养的半身陷进泥浆里，听着他拼命地嚎叫吧。”
吴晓葵起身，李小毛一把按住他，一手掐进苟大安的腰肋，使苟大安嚎叫起来。他知道邵凡平喜欢听苟大安嚎叫，越叫得惨越兴奋。
“记住我们的约定！”李小毛低声说。
吴晓葵皱了皱眉。“你不是拿到钱了吗？还想干什么？”
“那点钱足以让我过上富裕生活吗？那点钱足以让我不再当狗吗？何况，我这是帮你，杀掉他，你也就能摆脱做狗的身份。”
“你才是狗，养不熟的狗。”吴晓葵说着，又想往灌浆机方向走。
苟大安挪了挪身子，捆绑的绳子格格地响。“小毛的方案可行，晓葵。我可以保证，如果你听他的，我的钱也全给你。”他用那双屠夫式的眼睛盯着吴晓葵。
“那样做，我无法安心，小毛，放过我。”他没有理睬苟大安。
“我知道你会安心。你既帮过邵总，又背叛了他；你既伤害过老苟，又帮助他逃走；你这个双面人做得很成功，也做得很开心啊。我就喜欢你这点。你生来就是个应该发财的人。”
“对啊，你们都是该发财的人。这样吧，你们不用动手，让我去杀了他，命案我来背，你们去分财产。”
“对，老苟不是想杀他吗？这是个好机会。”李小毛说。
“不，李大哥，我干不了。杀了他，我死定了。”说着，吴晓葵站起身想走。
“往哪里走？”李小毛一把拉住他，按倒在地。吴晓葵也怒了，两人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