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凭心机
邵凡平提供给警方的情报，除了X光片，还有过去几年苟大安的国内行踪。X光片证明苟大安高度毁容，这跟柯南雁获取的情报吻合。
当然，他手里的情报比他提供给警方的要多得多。他获取情报的来源广泛，依靠不屈不挠的努力和大量金钱，查阅相关部门秘密文件，跨越国际限制追踪苟大安的去向。他只在需要应证情报准确性时才和警方合作。
他向来看不起警方的办案能力，认为他们太迂，缺乏起码的想象力。他自认为能将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每每跟柯南雁的工作发生一点点关系，就摆足样子，让秘书不断地纠缠柯南雁，向她索要工作进展情况，至少每天给她打三次电话。
他过于自命不凡，所以变得自负。自负往往会让人对事物的判断出现偏差。所以，他在情报问题上多次上当，但是即使上当，他觉得自己是有资本的，因为他相信金钱的魅力。
他得知苟大安去过越南，然后转道韩国。立即往东南亚电汇5万美元，往韩国划去的应急金数目更大，并打算在可靠情报到手后继续汇钱去。他相信他在韩国的人能够找到苟大安。但苟大安顺利地回到了国内。现在，他相信苟大安会很快落入自己的手里。
为减少等待的痛苦，他一直考虑着苟大安落网后要干的事，他研究了一种折磨的学问，于是把目光转向建筑工地。只是他的瘫痪让他无法亲临现场，于是又购买了一台摄影设备。
邵凡平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少年时就摆摊赚钱，赚取第一桶金后从事服装和工程设备贸易，然后承包农场。他在官方和民间的口碑恰恰相反，官方评论他是个实干家，民间包括同行说他是个铤而走险的幻想家。
但他确实赚了大钱，他养殖的猪牛羊一度垄断几个省的肉食餐桌，他生产的饲料和农副产品出口到东南亚等海外市场。
他吃过很多苦，也从中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学得很到家，即使在他残疾无法活动后，也能在业务上做出健全的判断，然后叫信任的人去执行。现在，拥有无尽财富和阅历的邵凡平唯一愿望就是建造他的复仇机器。
他要以自己受到的毁伤和残疾，来毁伤这个世界，力图从对别人的毁伤残疾中体验自己的存在感受。
上述所有变态的事情他都是通过电话指挥的。那些电话在他庞大的商业王国里只是被淹没的一条微弱线路。他拥有自己的网络、电台和电话中继线，有声无声的流量每天在五大洲之间翻越。
他拨通了手柄上的无线通讯。电话里有嘶哑的对话，阴暗而倦怠。“什么事？”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打算为你做的事，和我要你为我做的事？”
“啊，当然记得。”
“朋友，时间到了。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银行里那张支票拿到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邵凡平接着说：“那你把中间的那根立柱给我留着，我要亲眼看着活蹦乱跳的苟大安跟混泥土一起灌进去。”
“人呢，邵总？”
“会有人给你送过去！”话很短，利落得跟刀子似的，就像他的复仇计划，从生态意义上说更有益，只是没有那么快。
刚接完刑鉴室的电话，陈知止敲门进来。
柯南雁顺着陈知止的目光游走，知道他在找人。郑航带着石砺和欧菱出外勤了，又把她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她一声不响，恍若一件静止的家具。
直到陈知止眼里星星点点的光最后跳到她身上，她才迎着目光，汇报案情：“邵凡平提供的X光片跟我拿回的X光片一致，都是苟大安面孔受伤后所拍。不过，还是很难确定他现在面孔的情形。”
陈知止点点头。她接着说：“按照你的要求，我没有碰邵凡平。”
“这我知道。”陈知止道，“除非遇到自已搞不定的事情，他是不会拿情报跟我们共享的。所以，你可以告诉邵凡平，我们打算通过国际刑警协助他调查，苟大安确实出过境，到了越南等地，因此我们会拿到更详细的情况。
“我想，他在境外可能已经占了先机，你的想法难免落空。”
“你怎么知道？”
“邵凡平的X光片上有资料标签，经鉴定来自韩国。他的许多工作是在电话上做的，特别是跟东亚、东南亚，电话量大得惊人。”
“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弄到的吗？”
“绝对合法，”柯南雁说，“或者说，在违法违规方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商会评选年度先进，要求入围者都要走审查程序，邵凡平是其中之一。这些东西就是这么弄到的。如果正常查的话，凭他的势力，那得申请多久才能得到调查他的命令，何况我们没有确凿证据。”
“嗯。”陈知止说，“但这种手段可一不可再，还得想其他办法才行。”
“我会适应这种状况的。邵凡平不是那片‘人造树林’，‘树叶’还在外面飘飞，工作难度不小。你的要求太让人束手束脚了，知止。”
柯南雁吃了一惊，突然住了口。她从来没有对陈副局长直呼其名，从来没有想过叫他知止。她吓了自己一跳。她端详着他的脸，一张保持着微笑的脸。
陈知止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就是这条线让柯南雁感到踏实。他回答道：“让我束手束脚的事也不少呢，南雁。在对待邵凡平的问题上，你最好嚼几片劳拉西泮片。”
陈知止的脚步声消失好久，柯南雁仍呆呆地站在那。一个聪明人的执拗碰到了另一个聪明人的关注，接下来的状况会令人感动，也令人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