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柯南雁牺牲
芙蓉餐厅地方很大，装饰豪华，四处飘荡着一股清香味。这里的常客都很有品味，彬彬有礼，喜欢宁静，举手投足，包括一笑一颦，都节制优雅，好像对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有约定俗成。
不过，邵妮请的这桌客人，素质参差不齐，有的拘束，有的则说话分贝很高。八点半钟，石砺终于赶来了，所有酒杯都向他举起，虽然是工作时间，但柯南雁特意交待过他要喝一点表示诚意。
顿时，他几乎喧宾夺了主，引起一阵分外清脆而欢畅的喧哗声。
男同学拼酒，这让邵妮终于可以躲会儿清净。她出了包厢，进了卫生间，却没有蹲便，只用耳朵分辨着细微的信号。早些时候，她似乎看到窗外射来加油站那双追寻、怨毒的眼睛。这让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双眼睛会在餐厅窗外出现，即隐晦又敏感，他几乎是煞费苦心地想要跟她有深入地交流，她感觉到他在挖空心思地寻找接头机会。
她看穿了他。父亲曾告诫过她，这个人一丁点用处也没有，只会给她带来厄运，不要跟他接近。她记住了。她始终没有离开她聚会的朋友们。
石砺进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另一双眼睛。父亲的眼睛，给了她一个冷静而警示的眼神，然后似乎放心地离开了。她明白父亲会安排吴晓葵等人有所行动，而且是重大的狙击性行动。她跟石砺干了第一杯酒。
有朋友问石砺：“汉洲都闹翻天了，为什么就你出差呢？”
“汉洲几千警察，我们一行几个人出差有什么关系？老实说，我没太关心汉洲发生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汉洲最大的事是中秋夜妮妮演唱会……”
所有人都明白这话是讨好邵妮。她羞怯地低下头，两眼却偷偷地瞄向窗外。她看见老虎窗外的雨雾正逐渐消失，一些若有若无的阴影，在破棉絮似的路灯光映衬下，攀附在窗前。
朋友皱起了眉头。“难道我比你消息还灵通一些。听说一个偷渡者连续杀了几个人，还可能要向某个重点单位发起攻击。”
“我真不知道这件事，这几天我没在本地。”
她望着石砺。他演得有些过了，昨天还通过电话呢，也没听他说出差。她装着酒精带来了微微眩晕，说：“石头不讲情谊，前天我就约他了，他总说自己在外地。我问你们，如果没有你这个警察，难道我们今晚就玩完了吗？”
“哇！这可有点沉重，也未必……”
她脑袋里响起一阵轰鸣声，好像耳朵贴近了一只大海螺。父亲几次劝她无论如何要把石砺抓在手里，今晚行吗？不一定，但首先要稳住他才行。
柯南雁8点45分赶到了汉洲一中门口，但她没有在校门口停留。她下了车，风吹着雨点轻轻拂过她的脸。她冒雨绕学校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感觉不到脚在地面上走，相反，她好像是在飘动，轻盈的灵魂带着她浮起，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
这不是一个能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她不是在追踪那个枪手。针对那个枪手的，天上地下都有她的同事在。在这场螳螂捕蝉的游戏里，她相信还有人想做黄雀，她也发现了那只黄雀的线索。她要做黄雀后面的那个捕猎者。
但她更明白，这个夜晚不会以奇迹告终。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古怪女人，她不属于任何组织，不服从任何命令，她有自己的任务和责任。。
她穿着便衣，看见一辆陆虎飞快地从身边掠过。她甚至看到了那个年轻人，她敢肯定，那张面孔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滚动展开。她继续向前走，像一个逃避危险的路人，汗水和着雨水在她脸颊上纵横流淌。
在她意识的边缘，隐约听见许多枪栓拉上并锁住的声音。警用直升机的光照下来，陆虎加快了速度，往校门口冲去，驾驶室里有个瘦小的身影，他试图抢在警察疏散那里的人之前行动，否则这整个行动就泡汤了。
郑航朝她跑过来，大声叫喊，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朝他挥了挥手。他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发现了黄杰轩。“抓活的！”郑航对着追赶的警察大喊，并丢下她，转身向陆虎追赶过去。
他确实无暇关心柯南雁走向哪里，陆虎正冲向校门口，那里才是今晚管控和保护的重点。他奔跑起来，从侧面跑向一支特警队，他们正迅速而果断地沿着街道行进，试图阻止那辆陆虎接近校门。
然后，夜空震颤了一下，被撕裂开来。陆虎里发出的枪声像潮汐般朝校门口的警察汹涌而来，一个穿着防弹服的警官像断弦的风筝栽倒地上。
一片死寂。身穿夹克的陈知止面朝下趴着，身体不停地扭动，围在他身边的特警笨拙地转过身子，每人将一串子弹射进了陆虎司机的前胸。
郑航无言地看着那人战栗着，然后俯倒在方向盘上，陆虎车腾空而起，扭曲着撞向行道树，瞬即侧翻在绿化带里。
一阵短暂的寂静。郑航紧盯着陆虎车和司机，像着了迷似的。他看到特警迅速包围过去，然后把黄杰轩的尸体拉了出来。
然后，他像猛然惊醒似的，几乎瞟都没瞟尸体一眼，拨腿往柯南雁消失的方向追去。他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往反方向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离开了校门口聚光灯下的场景，雨水从他脸上流下，流进他的后背。他一边跑，一边朝一队特警呼喊：“快，快，跟上我，还有一个凶手！”
郑航追过街角，视线在街与巷之间回睃，搜寻游移的眼神、点头或指头偷偷按动手机按钮的动作，这些举止都可能含有恶意。他想柯南雁一定发现了潜在的可疑分子，不然她不会丢开追踪的主角。
转过一个巷道又一个巷道，前面是一片当作旅游场所的明清古居。他只身往前冲，却并没有恐惧，稍稍的紧张只为保持对危险的警醒。
他打破无线电静默，轻声呼叫：“柯南雁在明清古居区发现可疑分子，请求行动，请求特警配合支援。”
古居区草树葳蕤，阴暗寂寥。郑航感觉有某种强烈的东西控制着他，让他既十分小心，脚步又毫不犹豫，想一步跃到柯南雁身边。
柯南雁去了哪里，特警为什么还没赶来支援？前面巷道里闪起火花。他心里也没什么妙计，只想着不能干待着等。他又拐过一道巷角，顿时大吃一惊，他看见了柯南雁，蜷缩在拐角边上。他侧着身小心翼翼跃过去。
他好像踩着了什么。那天晚上，郑航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感觉脸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坠下，坠入一摊鲜血染红的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