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莫名失踪
天朗如洗，办公室的笑声也像秋阳一样爽爽净净。难得有这么个了无压力的上午，没大没小的石砺和欧菱逼问着郑航：“老实说，方姐姐昨晚怎么折磨你？”
郑航明白两个年轻人并非无邪，但一定出于天真，他们是在笑昨天乔艳跟方娟斗嘴的事。石砺的手点到了他脸上，说他脸上蚊子印肯定是方姐咬的。
这话被欧菱捕捉到，她早就看到石砺脸上有红印，羞于开口，这下抓到机会，便问石砺昨晚是不是跟邵妮约会，脸上还留下了罪证。
石砺又拉郑航作挡箭牌，蒙混了过去。
柯南雁整理着前期的案卷资料，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三人，这种玩笑也只有年轻人开了，她有心情也无心境，只是听着好笑，偶或抿抿嘴。想起丈夫女儿在的时候，她也常跟同事打打闹闹，荦荦素素不论，现在再也提不起兴趣。
然而，年轻人要哄闹，她从心底里支持，说明大家心无城府，心无芥蒂，说明他们虽然经常跟社会阴暗面打交道，心里还有一份清纯畅意的人生，多么难能可贵。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暮气沉沉，像什么呢。
突然，案头电话响了。柯南雁伸手去接，年轻人收敛了笑声。用不着猜，准是案子来了。人手一台手机，私事谁还打座式电话。
支队会议室里，一阵风拂过，柯南雁就闻到了烟味。不是有人抽烟，而是汇报案情的那个派出所民警老阳衣服上的烟味。他专抽那种很冲的香烟，他人到哪，烟气就飘到哪。
三天前，《汉洲日报》记者左默星带妻子柳玥在朋友陈前家吃饭，也不知什么事吵了几句。柳玥驾车要走，左默星追上车。然后陈前在郊外的路口找到夫妻俩撞在树上的汽车，车上却只有左默星，柳玥去向不明。
陈前当即将左默星送医，并就柳玥失踪向派出所报了案。老阳是接案人，他协同交警勘查了现场，交警定性为单方面撞车事故，坐在副驾的左默星重伤晕迷，司机逃逸。
老阳带人协助交警调查了两天，没找到柳玥，也没查到她出走的丝毫轨迹。上午，左默星醒了，但脑子出现逆行性失忆。他觉得奇怪，便逐级上报，反映到陈知止这里。陈知止觉得其中有隐情，决定让重案队介入侦查。
“你说他朋友叫陈前，是个律师？”柯南雁认识这个人，政法大学毕业就考了律师资格，本来可以去检察院工作，却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熟人和政法系统的朋友都叫他“脑膜炎”，说他脑子有病，业务水平臭，还一心钻在钱眼里。
“是的，左默星说陈前跟他是发小，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球吹牛皮。”
“是谁驾的车？他还记得妻子在车上吗？”
“我问了很多问题，他都说不知道，跟与白痴对话没什么区别。”
“他结婚多久了？”
“六个月。”老阳说，“说起柳玥，他话很多。他说柳玥很漂亮，他很爱她，他发过誓，要豁出一切去保护她，甚至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
郑航一直没出声，任由柯南雁提问。左默星是他高中同学，是个感性的人，所以说起妻子才有那么多抒情的话。但他对警察却不那么友善，甚至当面质疑过郑航的办案能力，说他办案只会甩锅，却打击不了真正的犯罪。
“周边协查了吗？”
“追踪了她的电话、银行卡、身份证，将她的照片发往了周边公安部门、车站、码头、机场、公路收费站，监控了她及与她相关的人员活动轨迹，都没有丝毫线索。因此，我怀疑……”老阳说着，望着陈知止。
“老阳认为左默星是真正的嫌疑人。”
郑航从老阳躲闪的目光里，捕捉到稍纵却逝的一丝羞愧。柯南雁从老阳手里拿过案卷，递给郑航，没再说话，起身便往医院里去。
左默星坐病床上，对郑航的问候视若无睹。他们虽然同学，近年很少来往，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左娜吸毒。左默星为妹妹找过郑航，认为郑航没有卖帐，不仅安排人抓了她，还在审讯中把一些别人做的坏事栽在她头上。
他的冷漠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郑航。郑航什么也没有说，他越发觉得左默星可能没有嫌疑，不过可以围绕他查下去。他暗示柯南雁发问。
病房里很多人，除了陪护的左默星母亲，还有柳玥的叔叔柳伟。柳伟传达了哥哥柳权，也就是左默星岳父的话：“女儿的失踪，是一起有组织有策划的犯罪，而左默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左默星虽然逆行性失忆，但他清楚自己的妻子就是柳玥。大家一直谈论着柳玥的失踪，让他无法坦然面对自己。对于柯南雁不间断的问题，他只想逃避，甚至想逃出病房，自己去寻找妻子。
柳玥拥有一种高贵的美丽，完美的额骨，绸缎一样的细腻皮肤，像一棵含羞草似的。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一道惊讶，或者说一见钟情的光，闪亮了他的心。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有幽闭或者社恐症。
他本是个洒脱无羁的人，跟很多女孩有过拍拖的经历，发小陈前有了两个小孩，同学郑航的孩子已有十来岁，但他一直未婚，直至遇到柳玥。半年前，柳玥将他拖进了婚姻的牧场，而这半年，几乎让他如坠深渊。
柯南雁最后把问话落在左娜身上。最近几年，左默星只有在父母家客厅的镜框里才看见左娜。那是父亲瘫痪前拍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幸福而欢乐的四口之家、繁花锦簇的公园和显示城市崛起的高楼脚手架。
他在左娜清纯无邪的微笑里寻找现在的暗示。
现在的她是一名瘾君子，阴暗的自我、自暴自弃的感觉，但十年前丝毫没有这方面的痕迹。结婚前，尽管他们仍然住在同一套房子里，可是做为哥哥，也只能到戒毒所里才能看到完整的她。
左娜变成这样，跟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有脱不了的干系——因为父亲突然倒下，家徒四壁，但为了让他去外地上大学，竭尽了所有，她只得休了学……左娜没有来探望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不过，无论她现在干什么，都不足为奇。
最苦的还是母亲。她拉着左默星的手，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俩了。”是的，父亲基本成了植物人，而左娜如同行尸走肉。
“难道你怀疑我妹妹对我们做了什么？”左默星质疑地盯着柯南雁。
“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可能跟你妹妹有关系。”
柯南雁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左默星愣了一下，觉得她将那句话一把甩在了他脸上，然后他又听见柯南雁说：“你知道她跟踪柳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