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死而复生的童星
柯南雁弓着背凑在笔记本电脑面前。
她和石砺已经在网上工作了一个多小时，通话记录、微信、QQ数据……这些她以前觉得很神秘，很不屑、以为年轻人玩游戏才玩的东西，原来还能对破案起如此大的作用。
她伸了个懒腰，用手锤了锤肩膀，回头看了一眼夏瑜。年轻真好，虽然只比她小五六岁，也成熟老练，但就是比她经熬，脸色还是那么饱满红润。她差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否年轻过了。
夏瑜好像成了重案队的一员，一直配合着梳理线索和证据，偶或也聊些生活上的事。她了解到夏瑜这几年的很多故事，她是个刑警，也是个聪明、理智的女人，比大多数人更了解人性的阴暗面，但夏瑜的生活是她预料不及的。
他们理出“灰黑外套”的两个联系人，一个网名Danni，文化素养不错，应该是个女性，还有一个叫黑三，此人对“灰黑外套”说“Danni让你听从我指令”，黑三疑似打昏夏瑜的男人，Danni看似幕后。
夏瑜把左默星也叫了过来，试图恢复他对交通事故的记忆。左默星似乎有些醒神，他说他有些怀疑这次绑架的动机。
“说说看，有什么怀疑？”夏瑜没有逼他。
“按理说，我不应该怀疑玥玥，但那次生气本来就莫名其妙，她要驾车冲出去也没来由。还有……我一直记不起事故怎么发生。你一定觉得不可能，但有些迹象显示，玥玥似乎是有意……”
他看起来一副气急败坏、濒临崩溃的样子。“如果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制造这么多事端呢？”
柯南雁不是轻易放过疑点的人，澄清周围的一切已经成为她生活的方式，但也不会对局外人透露太多事情。看左默星太激动，便劝他先回去休息，想起什么随时跟夏瑜联系。
左默星在门口却被郑航堵住了。“真是想曹操，就见曹操。”郑航说。
“比别人优秀，也总比别人更多感触，改词也行。”左默星讽刺了一句，却似乎意犹未已。“成功刑警嘛。”
柯南雁从室内瞪了一眼，郑航看到她目光如电，满脸焦虑，顿时感觉没趣，“抱歉，还要耽误你一下休息，我想让你帮忙识辩一个人。”
“除了柳玥，我不想去见任何人。”
郑航说：“监视照片里的女人、面包车里冒充柳玥的女人呢？”
“谁？你们抓到她了？”
见郑航这么说，柯南雁自顾自忙去了。郑航让欧菱调出一个视频，一个女人头像，三十多岁，头发缺少光泽，一副身心交瘁、饱受创伤的模样。
“这个女人我见过，她有两天个晚上站在我窗外，我追出来，她又走了。”左默星说，“不过，她不是面包车里的女人，也不是照片上的女人。”
“她叫阎影儿，住在临津门的小巷里。半个月前，她丈夫被人割肾死了。你是她认识的唯一一个大记者。她想找你帮忙，可又太胆小了，不知你会不会帮她？几次找你，几次见到你又着急忙慌地跑了。”
这事左默星是记得的。两次都是晚上十点多钟，他正要上床睡觉，走过去拉窗帘，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窗外。这个女人，如一尊石雕似的站着，凝视着他家窗口。他开始以为是猎奇的什么人，但不是。
她站在那里，看起来很反常。他就走出门，谁知女人转身匆匆离去。他追过去，但女人越跑越快，追过几条小巷，最后不见了。
“她跟柳玥可没什么关系。”左默星鄙夷地说。
“别说得那么早，”郑航让欧菱调出另一个视频，“你再看看这个人？”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看不清面相。
“你看看她的背影和发型，是不是面包车里的女人？”
左默星认真地看了一眼。“不是！”他说得很大声，唾沫差点溅到郑航脸上。这让郑航脸都青了，他盯着左默星，狠狠地说：“我让你看清楚！”
两人的争吵引来了柯南雁。她再次横了郑航一眼，笑着推左默星出了门。
回到办公室的柯南雁把郑航调取的所有视频都看了一遍。她感到郑航和欧菱走这一趟收获巨大，胜过了她跟石砺对现场捡回来的手机的解析。她跳过了阎影儿，直接问那个女子的情况，她觉得那女子身上背负着事情。
这也是郑航的想法。因为他已经将“求实调查”的照片跟那女子做过比对，在一张出现夏瑜的照片里，找到一个疑似她的身影。
不过，那女子似乎在盯着夏瑜，而不是跟夏瑜一样盯着左默星的家门。但不论她是盯夏瑜，还是监视左默星时，在调查员抓拍的瞬间偶然地转头看向夏瑜，她都跟柳玥绑架案件产生了联系。
那个女子叫莫小妮，前天去临津门找过阎影儿，威胁说，阎夫赌博输了很多钱，以肾抵债，甚至丢了生命还不够，需阎影儿还钱，否则就要她儿女的命。阎影儿正在失夫的悲痛中，随后报了警。
雁洲区分局已受案，安排了三组人围绕莫小妮开展工作。
据阎影儿说，她从莫小妮包里看到过照片，曾经是个童星，莫自己也说她多年前出演过家庭喜剧《家家有爱》里的女儿。出演《家家有爱》的童星确实叫莫小妮，但派出所查询人口系统没有莫小妮这个人。
《家家有爱》播出不久，莫小妮父母就离了婚，母亲远嫁他乡，父亲染上赌瘾，最后被讨债者追得跳了楼。莫小妮从此失去所有光环，被人领养，但她跟养父母不融洽，出走后乱搞男女关系并吸毒，15岁便因吸毒过量而丧了命。
当年，她的死很多媒体都有报道，甚至有媒体挖出她的出身，说她母亲是未婚先孕，她的亲生父亲并非那个赌鬼，而是某个官员。
有人评论，她的命运是所有昙花一现童星的必然命运。每个人都贪恋名声，当聚光灯灭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陷在黑暗中，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这便成为她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毁灭她的最后一次。
如果真是莫小妮死而复生，以她的经历，变得如此成熟、冷酷而凶残，倒在情理之中。那么，是谁将她从毒品里拯救出来，永远远离毒品呢？她又是通过什么手段隐姓埋名，从人们的视野里销声匿迹呢？
不过，这一切都是柯南雁和郑航的推测，或许莫小妮跟这一切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