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小镇街头和洛卡山周边第一次弥漫着如此紧张的气氛。从县里各公安所队抽调来的民警布满各个交通要道和路口，检查所有经过的车辆和行人。
柯南雁等人坐在派出所综合指挥室，破天荒地，悠闲地盯着对讲机和对面的指挥大屏。“找到卡车了，那个司机死在山洞里。”对讲机传来声音。
“这么巧？”欧菱看着郑航，“那个山洞还距我们遇险的地方不远？”
消息是搜山的高洪报告的。他带人进入农场公路右侧丛林纵深两公里的地方。首先在公路上发现深深的车辗印，一路跟踪，看到卡车呈四十五度角扎进一条溪沟里。深深的车辙表明司机曾试图把卡车从水沟里倒出来，但在惊慌之中，手忙脚乱的他反而使卡车越陷越深。
随后，参与搜山的警犬调了过来，不到一个小时，便发现了司机的尸体。
郑航等人迅速赶到山洞口。那里距农场不远，正在郑航和欧菱遭遇石头碾压的上方。事情还真是这么巧。甚至，尸体的衣服口袋里搜出了警方需要的东西，那就是黎子明的身份证、银行卡、驾驶证。
即使在中午，树林里凉爽清新，而且安静，没有鸟兽的鸣叫，也没有山风的呼啸声，也许这里真的有精灵作祟。
斜坡上覆盖着两块白布，一块盖着尸体，一块上面摆放着其他物品，如厚型衣物、备用靴子、水杯、蚊帐、驱虫剂，还有一顶帐篷、两只野营灯。
法医从第一块白布开始讲解。“此人受到追查的惊吓，驾驶卡车拐进那条土路，试图躲过路卡，穿越丛林进入边境。但他不知道有人在丛林里新挖了一条沟渠，正好让他掉了进去。他开得太快了，沟渠给了他巨大的冲击，他的脸血肉模糊，手脚胸肋多处受到撞击断裂。”
法医把初步检验报告递给柯南雁，然后带着郑航看二号白布上的物品。那是些通常的野营用品，死者显然想在丛林中隐藏一段时日，即使穿过这片丛林，到了边境，也可能为躲避追捕，以野营为主。
但他在不得不遗弃卡车时，也不得不遗弃他的装备。
柯南雁发现死者不仅在卡车掉沟渠时受了重伤，还受到不明野兽的攻击，特别是手掌、小腿和脸部被严重啃食，几乎不成人型，让痕检技术员取不到指纹和完整的脸型。
“这就是你们发现他时，他带的所有东西？”郑航问。
“还在进一步搜索。不过这些东西足以证明死者的身份，至于DNA还待进一步验证，那是要时间的。”
郑航点点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一个痕检员：“那么，在这些物品上取到相应指纹吗？能不能跟黎子明曾经留下的指纹比对？”
“西南边境露重，还下过两场小雨，物品上已没有完整指纹可取。”
郑航用一种戏剧性的动作掀开尸体白布。死者，或者说遗体，依靠法医拼凑才看起来像个人形。石砺看了一眼，立即退开，欧菱却看得很认真。
法医以为他们需要介绍，继续贴过来说：“这一带有狼、熊，还有凶狠的鹰，受伤的人或动物都是他们攻击的对象，还有火蚁，对血肉模糊的尸体特别感兴趣，他恐怕没有幸免。”
郑航听着法医推测发生在这里的故事，立即盖上了白布，转头跟高洪说：“你们按程序处理吧，我没什么需要了解的了。”
高洪看了一眼柯南雁。她也点点头，跟着郑航下山。
“你觉得他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麻亚川？”高洪追上去，问石砺。
“从逻辑推理上说，有这样的意思。”石砺模糊地说。欧菱看似松了一口气。
柯南雁回头看了一眼三人：“呵呵，我也真这么认为。”
“我想是的。”高洪说，“他杀了黎子明，将黎毁尸灭迹，然后假扮成黎子明隐藏在农场里。我想，他这次撞你们失败后，是想在丛林里藏匿卡车，逃避打击，却不熟悉丛林地形，将自己撞成重伤后又遭遇了野兽。”
郑航说：“如果要发布公告，可以按你说的起草。”
高洪看着柯南雁。他想听听领头队长的意见。
柯南雁却看着石砺和欧菱。“你们不是只相信科技吗？说说看，你们怎么判断这起案件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个人是谁？”
“可是，科技在山里没有用武之地。”石砺一副嘲弄的语气。
“对，没有指纹，没有DNA，也没有监控，你的网络也不能探测死人的心。那么靠什么说出事情真相呢？”
“经验吗？那毕竟是不可靠的。”也就石砺敢这么跟柯南雁说话。
“可逻辑也会说谎，经验却能推翻所谓的推理。”柯南雁拿出笔记本，“因为你需要逻辑，你想像事情发生都会在逻辑范围之内，而犯罪分子是跟你一样的人，跟你有一样的想法，所以逻辑是可以伪造的。”
“你说犯罪分子顺着我们的想法，摆出符合逻辑的假象？”
“这是一种反侦查手段。”欧菱说。
“书本上的东西会给你启发，但不能给你判断。这个案子，就让你们看到逻辑、推理结果，是应你所想而做的。”柯南雁说。
“我们查出麻亚川来了小镇，然后镇上发生斗殴，一个叫黎子明的被问询，却留下麻亚川的指纹。逻辑上说，是麻亚川取代了黎子明。接着我们查黎子明，查农场，有人判断我们认为冒名黎子明的麻亚川藏在农场里。然后是卡车撞人、石头滚落，阻止我们调查。再然后，当地警察大规模的堵卡追查，发现卡车和尸体。顺理成章，也就逻辑推理成立，尸体就是麻亚川。”
“对，让高洪这么想去。”石砺懂了柯南雁的意思。
“打个比方，你观察一个人的神态，可是你怎么知道你观察得很正确呢？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也在观察你的神态呢？谁能保证自己的观察不正透露了自己的心思呢？侦查工作也一样，谁能保证自己的侦查不被反侦查者所利用呢？”
“嗯，老柯说得对，”欧菱对石砺夹了夹眼睛，“经验比知识更难学习。”
“柯队这是在教你们。”郑航似乎觉得两个年轻人不够虚心。
石砺紧追几步，跟柯南雁走在一起。“我服了，到目前为止，除了操纵无人机，我还真没有追查到什么线索，没发现什么证据。”
郑航说：“嗯，小石头跟着柯队，还是有了点滴长进。”他的声音柔和而理性，还很响亮，却显得更加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