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防卫过当
柯南雁启动汽车,才往前驶出几米远,树林里传来轰轰的推土机声音。暗夜里,怎么还有人施工呢?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苟大安带回局里再说。进了审讯室,案情真相总会大白。
她打开大灯,雪亮的灯柱巨龙般在路面上腾跃,引来一群群蚊蝇飞舞。柯南雁盯着灯柱前行,油门不由自主地踩到了底。
“轰隆”一声,她只看到路面突然伸出一杆挖掘斗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的树林里传来一声巨响,正准备押人的特警都愣住了。郑航敏捷地冲到栅栏边,听了听,跑出栅栏,风在到处游荡,林密处闪起两支亮光,却没什么动静。他转回身,招手让一队特警跟着,迅速往亮光处跑去。
巨响必有蹊跷,只是不像枪声,他倒没那么担心。
接着,郑航听到了脚步踩踏荆棘草叶的声音。他确定有一群人在跑,还在说话,撕打,然后是有人迎着他们过来——似乎看到了他们的手电光。
只听尖叫一声,先是铁器相撞,然后是厉吼:“别过来,别过来……”郑航快步冲过去,看到一人蹲在地上,一手挥舞着匕首,一手拖着一个人。那人对面还有一个男人在跟他对抗,好像要抢夺他的匕首。
郑航用手电照着持匕首的人,看清了,是苟大安,而苟大安拖着的正是柯南雁。苟大安这是想挟持柯南雁逃跑?不容多想,郑航一挥手狼视虎步地往前扑。
可他还是离得太远,前面荆棘丛生,他必须绕过荆棘才能靠近。
“住手!”郑航对着苟大安大吼,“你已经被包围了,扔掉刀,争取自首。”
跟苟大安对抗的那个男人抢先出手。他凶猛地扑向苟大安的匕首,瞬即跟苟大安滚在一起。那个迎向郑航的人也返身回去帮忙。两人跟苟大安扭在一起。
郑航终于跑到柯南雁身边,一把抱起她。柯南雁额头肿起一大块,鲜血淋漓,仍昏迷着,不知体内伤情如何。郑航拥着她抱了很久,黑色的夜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奔涌而来。在这样的黑夜里,郑航有想哭的冲动。陈知止反复交待他保护好柯南雁,可他还是失职了。
此时,两个特警扯开撕扭着的三人,定定神,却见被压在地上的苟大安一动不动,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斜斜地插在他的胸口。
工棚前的探照灯转移到林间公路上,将车辆事故和杀人现场照得雪亮,也照着此刻用布盖着的苟大安。乌鸦已被惊走,只引来一群群不知情的蚊蝇。
制造车辆事故和将匕首插进苟大安胸口的,正是从工棚溜走的邵凡平保镖。
接受审讯时他们非常平静,编的故事是,他们不想掺和邵凡平的事情,便提前离开了,半路看到苟大安挟持柯南雁警官,驾车欲逃,只得驾驶挖掘机拦截,谁知汽车硬撞上来,两车就发生了事故;至于匕首插入苟大安胸口,纯属意外,三人在扭打抢夺中,不知怎么回事,就插了进去。
郑航并不糊涂。“你怎么知道是苟大安挟持柯警官,而不是柯警官正在押送苟大安呢?”他问。
“电视里就是这样放的。罪犯挟持警察驾车逃跑,都是被挟持者驾车,挟持者坐在副驾位持刀威胁,难道柯警官可以一边驾车,还一边让罪犯不反抗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可以?”
“我看到苟大安手舞足蹈,柯警官一定是被挟持了。”两人的说法如出一辙,显然事先就有准备,始终坚持就是那样,反正也没有旁观者。
“匕首是谁先抢到的?”郑航问。
“不知道,情急之中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被分开审讯的两名保镖,既不推卸责任,又不承认,都装糊涂。他们看似并没有很好的心理素质,也没有超出一般人的心理承受力,但就是油盐不进,在郑航面前搅起一团浓郁的雾气。
“我们会查清楚的,”郑航说,“这是杀人重罪,谁动的手,谁就得死;而参与扭打的只是协从,会判得很轻。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掂量吧。”
“冤枉,我们这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啊,谁会无缘无故去杀人呢?”
那段时间,郑航一直和法制部门交流案情,大家都觉得两保镖正当防卫很蹊跷。
第一,两人在柯南雁带走苟大安后,离开邵凡平,本身就存在疑点。
第二,看到柯南雁的汽车,驾驶挖机冲撞过来,更不正常。
第三,就是柯南雁的那把匕首,撞车后握在苟大安手里没错,两保镖跟他扭打在一起后,怎么就直直地、准确地插进了他胸口呢,这说不通。
经过痕迹检验,该匕首柄上竟然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显然经过了抹擦。以此推测,两保镖是按照邵凡平的授意,去追踪柯南雁、杀苟大安灭口的。看到郑航和特警后,抢先一步跟苟大安扭打在一起,就是为了杀人。
而他们不让苟大安落在警察手里,因为他掌握着邵凡平见不得人的证据。
要想在事后逼近犯罪事实的真相,都需要超乎常人的想象力。看得见的真相浮沉在生活的内核中,就像一只核桃,其壳坚硬无比,没有铁锤,一时无法将之敲碎,只能先把它捏在手里,等待它碎裂的时机。
郑航分析出这些,意识到后面的事情会更加复杂,对这个邵凡平决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必须转变调查方向。
在两个保镖铁嘴钢牙,死咬着那些口供不放的情况下,法院以防卫过当对两人进行了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