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栽赃证据
郑航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影斑驳的树林里，石砺在石墩上坐得笔直，也像石墩一样僵硬。以前的石砺是骄傲而欢快的，喜欢蹦蹦跳跳地跟一群人待在一起，连睡觉都不安宁。
郑航在石砺身后站了很久很久，只等来一个动作。“呶。”石砺抬起手，一支烟举到面前，然后他自顾自地点燃，抽烟像抽冷气。
“我知道，出事的时候，你跟邵妮在一起。”
“你想让我说什么？高光时刻，亲了嘴，直接点吧。”
“我没那么过分。我只想知道邵妮在干什么，你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石砺考虑了一番。“餐厅里有一大群人，我已经告诉过调查组了。”
“给我再说说，说说死不了的，相信我。”
“是呀。”石砺看上去没那么有把握了，他揉揉眼睛，啜了口烟，“闹哄哄的拼酒，我被围住了。不过，那个人绝对没有出现。邵妮去上厕所，一个女同学陪着，就这样。没见过不认识的人。”
郑航怀疑地看着他。“石砺，这就是说你并没有分分钟跟邵妮在一起，她上厕所时，其实女同学是不是跟着，你也不清楚。或许，你撒了谎，替她隐瞒了什么；或许，她冲你撒了弥天大谎，叫你过去，只是让你做她的不在场证明。”
“喂，郑队，你是个所有人都称颂的刑警，我玩不了你的侦探游戏。职责我还是记得的，职责，老兄。”
这话带着讽刺的意味。郑航怒视了他几秒钟，接着泄了气，把视线移开。
石砺仍没想放过郑航。“人哪，随时随地会变成孬种，我没经验，随便猜的，这方面我反正不大清楚。”
“我清楚，你是个地地道道的王八蛋。”
石砺扔掉手里的烟，从石墩上站起身。“王八蛋不会放过犯罪！”
两个人怒火渐炽，眼看就要挥拳相向。这时，欧菱和姚静快步过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姚静拉了一下石砺的手，警告他不要添乱。
“郑队，”她说，“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一个地方辣子鸡很有特色。”
“我不想吃什么该死的鸡，好吗？”石砺仍没消气。
姚静拉住石砺的胳膊，一把将他扯进草地。欧菱眼看着她极力压低声音，手势几乎冲着石砺的脸来回挥舞，气势汹汹跟他说了一通，活像一个母亲教训冒犯老师的孩子。石砺呢，这个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汉子，耷拉着脑袋，一声未吭。
“对不起，郑队，我刚才太激动了，大家一起去。”郑航第一次听见石砺用这么恭顺、这么小的声音说话，而且说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姚静。他也曾附和欧菱开过姚静和石砺的玩笑，眼看着似乎已成真，他内心里真欢喜。而且这也是一个凝聚警心的机会，他不能拒绝。
“好啊，那我也充一回年轻。”
郑航看向石砺，在他的印象里，石砺第一回显得有些老成持重的样子。这就是女人对男人的训化功能。
在吃饭中，他从欧菱和姚静叽叽喳喳的对话里，得知现在的石砺每做一件事，都要向姚静请示汇报，一有空就帮着接姚静的儿子奇奇，还跟奇奇成了小兄弟。
他还得知那天石砺去见邵妮，也请示过姚静，并报告了柯南雁，喝酒也是组织允许的。
坦诚，信任。坦诚来自于信任，而信任得益于坦诚。一个家庭，一支队伍，二者不可或缺。特别是刑警，没有坦诚与信任，怎敢把后背亮给彼此。
邵凡平觉得手脚大受束缚。树林的别墅，摆样子做生意的公司，都被警方监视着。他知道警方还在调查他的其他窝点。
还有，他怀疑会有人告密，不论是身边人，还是竞争对手。邵凡平的猜疑是出了名的，在他这个行当里，正是靠极度多疑，他才能活到今天。
所以，他待在别墅里，哪儿都不去。
盘踞在他脑海的是那晚是否有目击者。他已经搞砸了黄杰轩，境外提供网络支持的人骂了他，但并不狠辣。他知道这事过去了。他非常庆幸关键时候没有豁出邵妮去，他的女儿还在石砺身上有大用呢。
目前来看，还没有过失手。他对此十分自豪。这不是运气，得归功于他精心设计、谨慎实施的生存计划：金蝉脱壳，适当的时候把累赘去除，比如丢掉某些窝点，让警察可以交差；嫁祸，比如苟大安，主动提供情报，就为了灭口。
还有一个关键点：不咋咋呼呼，搅得大家都惶惶不安；不在街头惹麻烦，年轻时打打杀杀那一套，只在暗中进行；别在明面上跟公安过不去，警察在面子上跟他还是朋友，当敌人的那种烂事千万别摊上。
他看着吴晓葵，那是他的影子。他相信他，如同相信任何人，这种信任就像空气。现在，吴晓葵越来越像他了，对他安排的事情执行得很到位，这是好现象，不过，这种人在适当的时候，也可以抛出去。
但是，一个人一旦连自己的影子都抛了出去，那他就很难自保了。
“有什么好消息，晓葵？”
吴晓葵明白，自己不如老板反应敏捷，他对警察的直觉，也相形见绌。他相信这是时间的积累，邵凡平多年来靠直觉逃生，又不断磨砺直觉，使其更加犀利精确。他历练还不够。
“既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老板。”
“不对。”邵凡平冷冷地盯着他，直到他最后低下头。“这说明，我们对警察的调查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对手的想法。我们应该帮助警察推进，并且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用用你的脑子，晓葵，能不能给我露一手？”
吴晓葵吃惊地看着他。“可你说……”
“是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向前一躬身，“郑航是个英雄，从枪林弹雨里钻出来的。他不可能打死那个寡妇，他们是自己人。”
吴晓葵蹲下来，被这顿教训打垮了。“他是清白了，就会继续查下去。”
“你真是连个屁都不知道，除了些不着边际的狗屎，是不是？”他狠狠瞪着吴晓葵，“你送个情报过去，最好是给石砺，相当于告诉公安，事情是三桥做的，这样郑航就清白了，他会不高兴吗？晓葵，连我也很高兴。”
“我们该怎么做？”吴晓葵问。
邵凡平扭下轮椅上的一个圆珠，敲在吴晓葵脑袋上，像敲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