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前往长风楼,乃是因为故人相邀,他连肖旁尚且都没告诉,按理说阮南舒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可它她不仅动作极快地来了,甚至十分顺畅地找到了他这一间,没由来地开始无理取闹。
当时他对阮南舒尚有偏见,只以为她是原形毕露,可此时想来,她未必不是算出了危险,特意来救自己。
“她有何不同,你倒是说说。支支吾吾的,这不是吊本王胃口吗?”
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南雍王有些不耐烦了,催促一句。
江琊这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眼中温柔还未褪去,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唯她会在我烂醉之时,扯着我的衣襟叫我起来;在我遇难之时,压下恐惧带我脱险……那样小心待我的一个人,却无视了我的死令,将我带到禁地,只为让我醒悟。”
南雍王听完,虽仍旧不知细节,却也明白江琊为何如此认定一个人。
“不过你向来记仇,年幼时我骗了你一个果子,你都能记五年,对她倒是毫不计较。”南雍王摩挲着下巴,在细枝末节之中,又找到了槽点。
“何况我见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是个娇养出来的弱女子,你得喝得多烂醉如泥,才能被她安排地如此明白?”
这就要说起阮南舒那了不得的“术法”了。
不过此事不宜叫外人得知,江琊正欲另找措辞,南雍王却已经自己找到了借口。
“定是你也不忍她辛苦,才收了力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喜欢玩默默无闻的那一套,等真错过了,再后悔今日没大方顺应自己的心意,可就来不及咯。”
他说着摆了摆手,也不知这无端的感慨从何而来。
江琊却因他这句话,想起了当日的阮南舒。
盈盈杏眼中难掩恐惧,按在自己胸膛的手微微颤抖,连纤细的脖颈都起了青筋,显得异常脆弱。
他不由在想,若自己那时候还能提起力气,或许也不忍心用在推开她上。
一种无名的情绪在胸口蔓延,暂时不得其解。
而另一边的马车之中,气氛也不怎么融洽。
“你可知,王爷有意将自己的妹妹许给既明?”
南雍王妃此言一出,阮南舒心中便咯噔一下。
这种桥段,就好似位高权重的大佬逼迫相爱的两人分开,以成全自己那单相思的晚辈。
熟读狗血文学的阮南舒,霎时便在脑中过了一遍威逼利诱的话术,此时也还算是淡定从容。
“既明哥哥已有婚配,王爷疼爱妹妹,应当不愿意她做小吧。”
南雍王妃被噎了一下,可实在是那双杏眼太有欺骗性,让她一时之间没法判断对面人究竟是单纯疑惑,还是在装傻。
是以也将话说得明白了些。
“王爷与胞妹相差十二岁,平日对她最为疼宠,可以说至少在南疆,她的身份无比尊贵。而你,就算是在阮家被抄家之前,也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之女。”
“我知晓自己不能与王爷胞妹相提并论,但我与既明哥哥定亲在先,我相信王爷王妃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定不会以公谋私,拆散一对姻缘。”
这话倒是将两人架到了高位,南雍王妃不由在心中夸了她一句机灵。
可面上,却还是在继续试探。
“那你就没想过,既明或许会做对自己更有利的选择?”
阮南舒摇了摇头,“他对我,先有婚约,后有承诺,我相信以他的人品,必定不会食言。何况王爷重情重义,他若真是薄情寡义之人,想来王爷也不会帮他。”
一言一句,都看似有理有据,可就是这样让人挑不出错的说辞,却叫南雍王妃瞧出了不对劲来。
她自顾自拈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手上,神情也归为一贯的和善温柔。
“若一开始,我还担心这婚事没法抢来给小姑子,现在看来,倒是有几成把握了。”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阮南舒只觉这桂花糕烫手,两根手指拿着,也不敢往嘴里送。
“你说及既明时,不见有多深情,反倒处处以承诺说事。可见你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没到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地步。”
还真是,一语中的。
都被挑明了关系,阮南舒干脆破罐子破摔,镇定地吃起糕点。
“不论私情如何,我此生是断断离不开他的,只要他不反悔,我也不会松口。”
南雍王妃听完无奈一笑,“你这么说话,倒是真诚了许多。你放心,既明已经拒绝了王爷的指婚,王爷也没怪他。”
听到此处,阮南舒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你就打算守着婚约,一成不变地过日子?”
南雍王妃凑近了些,将声音压低,“我瞧着他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意,既然决定成亲,何不将夫妻之名坐实,也好不辜负这段良缘?”
阮南舒还真没来得及想,但……可以想想。
“请王妃赐教。”
见她诚心求教,南雍王妃也不吝啬,偷偷从箱中又拿出个包袱。
等解开厚厚几层包裹,才露出里头的真容来。
“先婚后爱百条法则?”阮南舒念出那封皮上的书名,忍不住又在心中问系统:“这真的不是你那儿出品的闲书吗?”
装死半天的系统这才凉飕飕开口道:“古往今来能人辈出,从不拘泥于某个时代,宿主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本就觉得书名过于现代,才好奇一问,却被冠上了“歧视”的罪名,阮南舒也是无语。
“这几本,都是我多年的藏书,当初就是靠着这些手段,我才将王爷的心给笼络住的,且这么多年,也仍是恩爱如初。”
阮南舒不由想起刚出林子时,南雍王抱着王妃亲吻的画面,只觉手上的书足有千斤。
她郑重地抱在怀里,朝南雍王妃点头道谢,“我定会好好研读。”
南雍王妃会心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此后又就着些琐事闲谈了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宅院附近。
阮南舒可不敢让南雍王妃的车驾送自己到家门口,便主动下车。
等目送马车离开,她才抱着书,鬼鬼祟祟地打算从北侧门溜进去。
谁知刚走近,便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