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竹林掩映之下,生出了让人尴尬的寂静。
男子眼角狠狠一抽,但还是朝对面使了个眼色。
溪边立即闪身出一个黑影,快准狠地拿起鱼线,在上头挂了一条鲜活的鱼,自始至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唯有鱼在水中扑腾挣扎的动静引起了阮南舒的注意,她快步走回溪边,提起那只肥美的鱼。
“今儿运气真是不错,也算苦尽甘来了。”她兀自感慨一句,也是在跟系统唠嗑。
但系统没回她,估计也是怕自己说漏嘴。
她也没觉奇怪,提着鸡、鱼,又挖了些竹笋,回家便提溜着阮清安钻进厨房。
“把这些蒜剥了,池子里的菜也都洗洗,给我打下手。”阮南舒吩咐。
几乎命令式的口吻叫人听着颇不舒服,但阮清安这种性子傲娇又独立的小孩,最是不擅长接收好意。
是以撇了撇嘴,手下却利索地开始帮忙。
生长在现代,阮南舒就算学了外公的厨艺,也从未做过杀鸡这种事儿,看着那奄奄一息的鸡,多少有些犯难。
正在洗葱的阮清安一眼便瞧出了她的犹豫,问道:“要帮忙吗?”
“你会杀鸡?”阮南舒属实惊讶。
“这有什么难的,我在家中时常帮我娘杀鸡,早就会了。”
说着将野鸡双翅一掐,递给阮南舒,“你抓紧了,别让它跑了。”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二岁,却表现地如此沉着,实在是叫阮南舒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紧张。
所以就算心中抗拒,还是紧紧抓住翅膀,将鸡伸得老远。
“出息、”阮清安嫌弃地说了她一句,就开始拔鸡脖子上的毛。
手法堪称利落且残忍,甚至还沉着冷静地拿起一把菜刀。
这一刻她在阮南舒眼中,立刻就高大了起来。
只是这形象并未维持多久。
“啊!!!!!”
接连两声惊叫,是阮清安一刀并未割断鸡的脖子,使得还剩一口气的野鸡剧烈挣扎,喷溅的鲜血洒地到处都是,把两个少女吓得不轻。
“你!你快抓紧它啊!”阮清安大喊,提着刀转身就跑。
阮南舒此时根本就腾不出手给它补刀,只能一边抓紧一边追她,“你倒是再给它一下,这半死不活的,多吓人啊!”
“那你先抓紧!”
“我抓紧了,你快来啊!”
两个人你追我逃,竟是直接从东门跑了出去。
隐在暗处的人一看阮南舒浑身是血,也顾不上其他,迅速就冲了过去。
“出了何事?”他问。
阮南舒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鸡给抛了出去。
谁知剑光一闪,半空中的鸡被砍断了脖子,摔在地上无力挣扎。
偏他还将阮南舒强硬地拽到身后,那保护的架势,对上这小小的一只鸡,堪称小题大做的典范。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暗处他的手下竟有忍不住的,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肖庞,好笑吗?”阮南舒一眼扫过去,发现是他,冷冰冰问道。
肖庞尴尬地嘿嘿一笑,挪动步伐从竹林里出来,“没笑您。”
阮南舒现在正在气头上,白了他一眼并未搭理。
一转头,她便抽回自己的手,跟江琊拉开了一大步。
“多谢侯爷帮忙,这是谢礼。”
说罢丢了一个钱袋,里头是她随用的五百文钱。
这番举动,明显就是以有来有回的方式,宣告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江琊握紧钱袋,想说什么解释的话,却在对上那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时,生出了几分退意。
“主子不追上去吗?”肖庞小声问。
“还不是时候。”江琊轻叹一声,“她现在必定是听不进去,先让她冷静一会儿,明日我再登门拜访,与她解释。”
他是觉得自己今日出现地太过仓促,不是时候,但肖庞看着那满地拖行的鲜血,打了个冷颤,也没再劝。
而回去的阮南舒,确实如他们所言,一时之间并不能消气。
甚至正因憋着这口气,使得她对杀鸡这种事儿脱了敏,不仅烫毛拔毛的时候十分凶残,就连鸡块也剁地咣咣响,大有将砧板一起劈了的架势。
阮清安难得不敢说话,缩在角落里剥蒜。
竹笋鸡块,鲜鱼汤,再来一个炒青菜,晚饭在一个时辰之内便解决了。
阮南舒此时已经能平复下来,盛了一碗鱼汤半碗鸡,留了点青菜,对她说道:“你在这儿吃完再回去,别往外带,也躲着点人。”
阮清安微微一愣。
看菜量,她就知道阮南舒没有准备其他人的饭食,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拿钱帮忙的小工,却没成想还能蹭到一顿饭,有些手足无措。
“你已经答应给我工钱了。”她连连摆手。
阮南舒却已经给她盛好了饭。
“管饭是额外的,你不用怕我不给你工钱。吃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还得回去。”
从亲娘逃跑之后,阮清安在阮家便一直是透明人,靠着层层克扣下的饭食果腹,没人关心她是否挨饿。
阮南舒的好意虽来得平常,却是这段时间她唯一遇到的善意,难免眼圈泛红。
于是赶紧垂下目光,说了句“谢谢”。
阮南舒点点头,端着托盘离开。
在阮家待得久了,餐餐都有人伺候的情况下,阮老夫人其实早已忘了下厨,更遑论是阮老太爷?
阮南舒过去的时候,二老正坐在桌边眼巴巴地等饭,瞧着又是期待又是愧疚的,让她不由有些好笑。
“食材简陋,祖父祖母先将就着吃一些。”
毕竟在阮家时,大厨房里从来没少过四个菜,阮南舒这句“将就”也没说错。
可没等二老上表示并不勉强,外头就传来了不怀好意的声音,抢了他们的话。
“确实将就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吃。”
阮益贤三兄弟十分自然地拉椅子入座,还特别厚脸皮地训斥阮南舒,“长辈来了还不备筷?愣在那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