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庞在接过信后,估计也没细看,就两封叠放塞进了包袱,所以此时并未注意阮南舒的神色,还在喋喋不休。
“侯爷说这四千两是给阮大小姐应急的,所以我也不算私自挪动,您拿着也别负担。就是那聘礼侯爷让我收回去,估计也是怕阮家抄家之后,连侯府的东西也一并被抄了。”
阮南舒听着他的话,只觉万分刺耳。
她知道江琊此人阴晴不定,自己闹那么一场,或许会惹他生气。
可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解除了刻板印象,她竟觉得两人能和平共处。
真真儿地是个笑话。
“四千两买一条腿,他也不算亏。”
阮南舒轻嗤一声,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眸时还算平和。
“你家侯爷的意思我知道了,你让他放心,我会随家中流放边境,决没有再缠着他的可能。他日后再去长风楼短风楼,也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肖庞听傻了,目送阮南舒离开还愣了半天,才抓耳挠腮问:“怎么突然就像要绝交了?”
“他让你送来的退亲书,你不知道?”阮拂玉可没什么好脸色,白他一眼,小跑着跟了上去。
等随阮南舒进了屋中,她才难得有些小心道:“你若难受,就去睡一会儿,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难受什么,这婚事退了也挺好。”阮南舒清点着银票,好似真不在意,“本就是我强求来的姻缘,与其成亲之后相看两相厌,倒不如从根源切断。再说了,一段可有可无的婚事换祖父的命,怎么看都值当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自然,阮拂玉真以为她是释然了,只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
这世间怕是只有系统知道,此时的阮南舒只是在赌一口气,哪怕没了江琊的好感度也活不长久,也不想放低自己的姿态去哀求。
倘若真活不下去,能救下阮老太爷,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宠爱。
“可就算加上这四千两,也只有五千六百两。还差一千四百两,可如何是好?”阮拂玉不免忧心。
“让大管事召集家中下人,到我的院子里来。”
“你要做什么?”
“去抢钱。”
阮南舒说着,自己挑了一根顺手的棍子。
即便不愿意承认,她也知晓自己正在气头上,但有时候需要的,却正是这一副胆量。
是以趁着这口气,阮南舒带着三十个下人,直接打进了大房院子里头。
“阮南舒、阮拂玉,你们两个是想造反不成!”阮益贤被吓了一跳,躲在自家夫人王氏身后,撞着胆子大喊道。
王氏却是个脾气大的,袖子一撸便要上来打人,被杨护卫抓着手腕推了一把,直接摔在地上。
“反了天了!真真儿是反了天了!”王氏坐在地上捶地干嚎,“你等着,我定要去老太太那儿告你一状!”
“大伯母只管去,祖母那儿我都已经知会过了,她若为你做主,我立即跪下磕头给你道歉。”
阮南舒丝毫不惧,“进去搜!”
“是!”
三十人鱼贯而入,院内院外有条不紊地搜寻。
阮益贤和王氏起初还不慌,只顾着破口大骂,可等大管事吩咐人搬开大床,在墙角处敲开一个地洞时,他们才扑了上来。
只是很快便被挡住。
“阮南舒!你别欺人太甚!这是我大房的财产,你这是明抢!”
“大伯父放心,这钱我是拿去救祖父的,三房一分钱也不会留,全部充入公中。”
“你!你!”
阮益贤几乎背过气去,阮南舒却没理会,搜完这边,就迅速带着人去了二房。
阮益良打听到消息,此时紧闭大门,没料内部出了“叛徒”,竟是阮尧泽开的门。
“我知道他们的私房钱藏在哪儿,二位妹妹跟我来。”
说完顶着爹娘的怒骂,将犄角旮旯里的银锭子都给翻了出来。
“抢钱”到最后,三房自然也没能幸免,莫说是阮益德的私房,就哪怕是一个小妾的内宅,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等到夜幕擦黑,阮南舒手上终于攒够了六千五百两。
“这是赵大哥的五十两,他只有这么多了。”阮拂玉面色难看。
明明只差四百五十两,她们就有可能救下阮老太爷的性命,可偏偏,就是差了这么一点……
“小姐!三夫人回来了!”
晚淇在外面大喊一声,满是欣喜。
阮南舒也如找到一线希望,提着裙摆便跑去荣秀苑。
她到时,许久未见的母女二人皆泪眼婆娑,当年因嫁人而决裂的隔阂似乎不复存在,只剩下诉不完的思念。
阮南舒不好打搅,静静站在一边,只那捏皱的袖角,暴露了她心中的急切。
“这就是南舒吧。”阮益淑很快便注意到她,招招手让她过来,“听闻你在筹钱救人,我来的匆忙,手上只能腾出这五百两。你看还差多少,我的人还等在外头,随时都能出去打点。”
“够了。”阮南舒鼻子一酸,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姑姑回来的正好,我就差五百两了。”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两人都愣住,最后还是阮益淑笑开,宽慰道:“看来咱们一家人,注定是不能分开的。”
阮老夫人热泪盈眶,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阮益淑安抚着阮老夫人,还不忘给了阮南舒一个玉牌,让她带着钱去侧门找人打点。
许是议罪银到了位,不过第三日,阮老太爷便被送了回来。
十数日的蹉跎,让原本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形容憔悴,此时瞧见家中众人都在,才如释重负地掉下泪来。
“太守开恩,准阮老县令归家团聚,但贪污是重罪,抄家流放不可避免。你们修整两日,便上路吧。”送他回来的陈督邮说道。
突逢巨变的打击虽大,可人人都能平安,已是最大的幸事。
阮老夫人感恩地朝陈督邮一拜,才客气道:“督邮大人一路辛苦,要不晚上就在府中吃个便饭?”
原是一句符合礼数的客套话,谁知那脑满肠肥的陈督邮还真答应下来。
“正巧太守大人让我带了一样珍贵食材过来,意在给阮老县令践行。你们拿去给厨子做了,晚上添个菜。”
那食盒中的,赫然是一根血淋淋的牛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