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月情绪紧张没休息好,昨儿在长风楼被吓了一遭、回来又被藤鞭抽了几下,阮南舒次日一早便发了高热。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儿齐发,第三日中午,府中就传来阮老太爷关押受审的消息。
“你祖父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晓,咱们是再清楚不过的。去岁天灾、朝廷的赈灾银没到的时候,要不是他四处求富商捐款,将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拿了出来,云水县那些穷苦人家,如何能熬得过去?!”
阮老夫人又是气恼又是担心,平日绷着严肃的老太太竟是哭得捶胸顿足,可见是没了主心骨儿。
阮南舒只能在旁边给她顺着气儿,原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因知晓结局,都勉强的说不出口。
最后她也只能劝道:“祖父身在牢狱,外头还需祖母做主打点,若是祖母倒下了,祖父便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听得此言,阮老夫人也回过神来,抹去苍老面颊上的眼泪,点了点头。
“越是这种时候,咱们一家人才要同心。你去将你爹和大伯二伯都叫过来,咱们商量商量,要如何应对此番祸事。”
阮南舒应了下来,但心中其实不抱多少希望。
果然,当她去找三人时,便听大管事说他们早早便去了县里。
“三位老爷都是爱财如命的性子,县里的住处还留有钱财,担心也是难免。大小姐,可要我差人去找他们回来?”
阮南舒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疼,“先不必了,他们这是自投罗网,总会有人送他们回来。”
大管事听此不明所以,但第五日晚上,竟真有人押送阮益德三兄弟回来。
瞧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怕是钱没拿到,还挨了不少的教训。
“云水县县令贪污受贿,罪名已然成立,太守大人开恩,免去枭首示众,但死罪无恕。阮府所有钱财全数充公,直系三代处流放。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那官差说完一挥手,阮府的大门便被关上,从外落了锁。
阮老夫人瘫坐在太师椅上,阮益德三兄弟破口大骂,夫人姨娘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放我出去,我是被强掳来的,凭什么要让我一起流放!”李姨娘爬到门口,用力拍门,企图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阮益德念及她府中还有自己唯一的儿子,赶紧上前阻拦。
“你快回来,别动了胎气。就算阮家落败,我手上的银子也够你和儿子好好生活,你跟了我,我不会叫你委屈的。”
话倒是难得的深情,但李姨娘分毫不领,反而狠狠推了他一把。
“什么你的儿子?我腹中胎儿可不是你的!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李姨娘用力拍门,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以为自己造出个儿子能取代柳姨娘,没成想阮家事变,她也成了这囚牢中的一员。
而阮益德在愣怔片刻之后,便是勃然大怒。
“贱人!”
他一脚踹在了李姨娘的肚腹之上,硬生生将人踹出两步。
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响彻前院,盖过了哭声。
“都还愣着做什么?拦人啊!”
阮南舒厉声呵斥,自己上前去搀扶李姨娘,伤口也被踹了几脚,疼得脸色发白。
大管事连忙带人拦住发狂的阮益德,阮拂玉也上前来紧急救治。
鲜血刺激了人的感官,从而带动那些不安的情绪,在夜幕之下疯狂滋长。
求救、谩骂、指责、争吵……
阮府此时彻彻底底乱成一锅粥,阮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乱象,口中呢喃了几句“完了”,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阮老夫人这一睡,便是浑浑噩噩两日。
大房二房夫妻在自己的小院中闭门不出,也就两个儿子会管些事儿,却因都是读书人,多数都插不上手,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是以等老夫人清醒时,叫来了阮拂玉与阮南舒姐妹二人。
“阮家倒了就倒了,祖母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只难为你们要跟着受罪。不过好在你们就要嫁人了,阮家流放,应当也不碍着你们的日子。”
“祖母别说这种话,我生是阮家人,便与阮家同生死、共存亡。”阮拂玉说道。
阮南舒也拉过阮老夫人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也是不会离开祖母的。长这么大,只有在祖母身边,我过的才是好日子。”
原身年幼的时候,因失去母亲,柳姨娘又专宠,饿肚子遭白眼那都是常态。这也是为何阮老太爷都搬到了县里去,老夫人却没跟着的原因。
她确实偏心这个受尽苦楚的孩子,此时瞧见她,心中也只有怜爱。
“绥安侯不成器,你不嫁也好。但你要想清楚,跟着祖母,往后日子可就清贫了。”
“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我也过了十年,不也好好活到现在?可见我命大。祖母就别操心了,您好好养病,家中的事儿,就交给我与二妹妹吧。”
“好,好。”阮老夫人抓住两人的手,拍了拍,“南舒聪慧,拂玉稳重,你二人一定要相互扶持。”
“祖母放心。”
阮老夫人精力有限,又叮嘱两句,眼皮子便睁不动了。
阮南舒与阮拂玉一同离开,等到了外头,才看见大管事在来回踱步。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阮南舒问。
大管事三两步走来,急切道:“三位老爷几次打算偷跑,都让府里的护卫给拦下来了。可护卫也要轮值,总有疏漏的时候,我就怕一个没注意让人跑出去,事儿可就大了。”
“外头不是有官差守着?怎还需要咱们的护卫看管?”阮拂玉蹙眉不解。
“官差只守住了大门,阮府两个侧门两个后门都还没守着。大老爷二老爷还好,三老爷却连狗洞都钻,这可如何防得住?”
阮拂玉听着气恼,抬脚就要走,“我去问问他们。”
可每走两步,就被阮南舒拽了回来,“先别去。”
“可是……”
“听我的,别去。”阮南舒吩咐管事:“这事儿你不必管,我自会解决。”
大管事欲言又止,但到底是主家的事情,点点头也没再劝。
阮拂玉却难以理解,“此时若放任他们乱跑,只会给家中添麻烦,如何能不管?”
“你信我吗?”她问,“若是信我,便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