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快,救大鼎!”这是吴仲南校长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李焕文离开洛阳后,齐家二少爷齐冬强咽不下去这口气,想方设法找李焕文的麻烦,终于在某一次听说豫州之鼎的故事后,决定向李焕文的二叔下手。
吴仲南得知消息后,曾经联合许多洛阳乡绅进行阻止,但毕竟能力有限,在范文轩得到督军赵倜的默许之后,齐冬强行动了。
他首先抓捕了李焕文的二叔,而后开始秘密寻找豫州之鼎的下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叔终于将消息传了出去,吴仲南得了消息立刻打电报到济源县,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李焕文去了开封。
于是,吴仲南骑上一辆洋车就直奔开封,不幸的是,他自己文弱书生一个,实在是体力有限,等到了巩县,就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浇水沟里,若不是李焕文正巧遇见,恐怕他自己早就死了。
李焕文闻听二叔被捕,脑子里噌的一声冒出了火花,立刻命令陈信连夜赶回济源,准备调兵遣将直扑洛阳,后来又转念一想,顿时一个主意窜出心头。
第二日,在巩县兵工厂“视察”的李焕文忽然接到河南督军府电报,命令他速速提兵进驻洛阳,确保洛阳万无一失,而此时,范文轩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河南每一个乡村,每一个角落!
此刻,洛阳毅军上下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而臧士毅的边防军独立团又虎视眈眈,甚至臧士毅本人已经亲临镇守使公署,要求接管洛阳驻军!
赵倜听闻范文轩遇刺的消息,第一个反应不是为他报仇,而是洛阳目前局势如何?在得知臧士毅趁火打劫进军洛阳的情报后,连忙摸索着该派哪一个人前往震住场面!
而左思右想,军法处处长岳松侪出了个主意:“李焕文督豫北,手下千余强兵,前些日子又刚经历过剿灭悍匪战役,表现极为抢眼,为何不派他前往呢?他在洛阳名声极为显赫,我看可行。”
赵倜斟酌半晌,这才拍着脑门说道:“就派李焕文!”其实,赵倜自己心里清楚范文轩的死因跟李焕文有莫大的关系,况且,当夜李焕文就在巩县,这嫌疑简直如和尚脑袋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不过,眼下但凡是个将领,谁手里不是仇人一大把,真要把李焕文当做嫌疑人,恐怕也难免有些牵强!
于是,督军府第二日就发出了紧急命令,任命李焕文为洛阳专办特派员,职责就是维持稳定,确保在下一任参谋长到任前洛阳能一直保持忠诚!
可是,不到一日,开封便四处传遍了是范文轩被人蓄意谋杀的消息,而这个事件的主角直指李焕文!实业司、财政司、内务司联合向督军府施压,要求立即核查范参谋长死因,唯独教育司却闷声不吭,一直装聋作哑。
教育司司长吴鼎昌是个务实主义,说白了就是个老滑头,每逢大事总是站在强者一边,唯独这次,却旗帜鲜明的力挺李焕文,外人皆以为他明辨是非断不是为了维护范文轩而如此,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年他有一个旧友,名叫吴仲南。
赵倜不信这些司长的控告,偏偏却选中了吴鼎昌的意见,他时常对身边人说:“达铨为人刚直,不偏不倚,我信他!”
于是,李焕文在第二日就得到了新的任命,急令济源保安团抽调三百精兵赶赴洛阳,而自己在辞罢朱德后,立即由巩县直接走了。
臧士毅在洛阳镇守使公署里徜徉了三五日,还没等坐稳洛阳第一把交椅时,却忽听李焕文驾到,连忙嬉皮笑脸的迎了出来,腰弯的跟仆人一般,令丁香玲大感吃惊。
丁香玲这几日可是受了臧士毅的气,堂堂一个镇守使,连大门也不让出,督军府来了几拨人马都被挡在了门外,这李焕文一回来,这孙子赶紧迎接,难道他李焕文比赵大帅还牛吗?
李焕文确实比赵大帅还牛,至少在臧士毅眼里是这样的。
“少帅临走时,曾交代属下往后一切听从您的吩咐。”臧士毅规规矩矩的站在堂下,李焕文则稳坐太师椅,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张学良是臧士毅的主子,他的话臧士毅不敢不听,既然李焕文来了,那洛阳的事,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连丁香玲这个正经八百的镇守使也得靠边站。
“稍后带你的人回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洛阳半步!”李焕文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臧士毅浑然觉得便如少帅亲临一般,闻听立刻转身退下。
“慢着,我说的是任何人,你可懂么?”李焕文眯着眼睛说话,臧士毅脑袋一低,思考了一会,随即说道:“属下明白!”
丁香玲却完全还蒙在鼓里,在臧士毅退下后,诧异的思索半天,再看看坐在堂上的李焕文,心里不是个滋味,想当日,李焕文不过是个木匠,今日却沐猴而冠的凌驾于自己头上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一点不假啊!
“陈信!丁香玲!”李焕文忽然喊道。
陈信出班应话,丁香玲却愣怔了一下随即站了出来。
“范参谋长殉职,洛阳一时群龙无首,大帅担心洛阳大乱,这才让我亲率大军前来,好在目前洛阳局势稳定,实在多亏了各位,焕文再次谢过了!”李焕文站起身来深深鞠躬,众人都不明其意,但既然是上意,那边真的是大帅表扬了洛阳众官员吧。
可是,等李焕文抬起头来,却忽然又换了一副表情,那憎恶抑或仇恨,让众人又不得不心中一凛,不由得生出许多恐惧来。
“可是我听说,有人竟敢在这种局面下肆意妄为,故意毁坏大帅在民众中的威望,难道,他们是还想让刘镇华回来主持豫西局面吗?!”李焕文大喝一声,立即吓的众官员两股战战,连丁香玲这个久经政坛的老油条也不免心中颤抖。
“范参谋长遇害至今,洛阳市面一向稳定,不知上意如何?”丁香玲赶紧出班说道,话音刚落,一身冷汗就下来了,直打的后背凉飕飕一片。
“哼,稳定?!我且问你,齐冬强趁乱拘押李木匠和吴仲南校长,又是为何啊?”李焕文站在台上,皮笑肉不笑的问话,让诸位官员不寒而栗。
丁香玲心中一顿,心中暗道:好啊你个李焕文,原来是假借此事来报仇来了,齐冬强拘押你的二叔也算是扰乱洛阳稳定吗?
可是,李焕文毕竟是大帅派来了的钦差,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丁香玲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连忙称是,其他人见镇守使都怂了,也赶紧跟着点头如啄米。
“陈信!立刻抓人!”
“是!”
“丁香玲!发出安民告示,洛阳一切如初,商贾流通自如,不必恐惧齐贼乱政!”
“是!”
等众人领了各自使命后,李焕文这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瘫坐椅背,这一通瞎咋呼带恐吓,已经将齐冬强蓄意破坏洛阳治安的罪名坐了个实,齐家这次想翻身恐怕难于登天了。
在忙完这一切后,李焕文又向督军府发去了电报,赵倜阅罢一声不吭,挥洒写下几个大字道:“洛阳之重,甚于开封,谨记。”
傍晚时分,陈信归报,齐冬强已经捉拿归案,李家二叔也已经营救出来,接下来请示该如何办,李焕文笑笑,起身便直奔门外,丁香玲正巧赶了回来,着急忙慌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但终归没有说出来。
李焕文带着陈信及一队士兵去了西工监狱,在悔悟院门口,突然怔住了,回想当日自己所遭受的折磨,此刻竟然有一种轻松的味道。
齐冬强就站在院子正中,手里依然拿着一把折扇,微笑着望向李焕文说道:“李将军大驾光临,可是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吗?”
“你说呢?”李焕文笑道。
忽然,齐冬强勃然大怒,哗的一声合上纸扇,怒指他道:“小人得志而已,待我出去,便要结果了你!”
李焕文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慢慢踱步过去,轻弹了他身上的一丝浮灰,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来。
“你兄弟二人一直想将我碎尸万段,可如今刀却在我的手里,可知为何?”
齐冬强猛然一凛,转头问道:“为何?”
李焕文鄙夷的一笑,摇头说道:“因为,我什么也没有了。”
齐冬强乍一听,似乎答非所问,可是转念一想,却静静的沉思下来了,是啊,李焕文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无所畏惧,而他和齐格隆正是担心失去,才一步步陷入了如今的局面。
置之死地而后生,绝不是一句空话。
范文轩如此,他齐家二少亦如此。
只不过,在连续斩杀范文轩和齐家二少之后李焕文,既获得了督军的宠爱,又得到了河南民众的瞩目后,他又将面临怎样的失去呢?
齐冬强笑吟吟的看着李焕文,目送他出了悔悟院的大门,在两扇门关上的那一刻,忽的喊道:“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哈哈哈!”
一阵肆意的笑声过后,李焕文倍觉寒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