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并未前来迎亲,这倒让前来围观热闹的百姓们遗憾万分,这小王爷当年大胜突厥班师回朝时可是神采奕奕,让这京都城待字闺中的少女们都丰富了做梦的素材。
如今这热闹没凑上,更是坐实了残疾的传闻了。南迦只觉得难道自己今后要做上护工的活计了,这与渴望的悠闲生活可是相差甚远啊。
前路迢迢啊!
在他担心着每天连喂饭擦身都得自己来时,喜轿摇摇晃晃地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来接轿的也是王嬷嬷,王嬷嬷扶住她走了下来,她抬头好像看见了头顶上的牌匾,朦朦胧胧的也瞧不清楚。
王嬷嬷小声凑近她的耳朵说:“皇后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和陛下并不来观礼。姑娘您大可不必紧张。我们殿下是个很好相与的。”南迦心里已有了定数,果然是不招亲娘待见,儿媳妇随便乱选就罢了,婚礼也不来参加,如今这传闻一件件都证实了,那这脸上的疤。。。。。。怕也**不离十。
李琅玕早上被拉起床时,被叽叽喳喳的飞绝反复提醒了几次,今日他办的是婚礼,表情要喜庆一些,不能耷拉着脸,丹青也不能再画了。
或许是被大家的忙碌的气氛感染,他竟然有点期待了,但他的期待就维持了三个时辰,程序怎么那么复杂,这个陆南迦难道是在抱着父母姐妹依依不舍,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嬷嬷拉都拉不开?
终于进了前厅,这婚礼简单的是挺不符合身份的,稀稀拉拉只有几个人观礼。王嬷嬷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要拜堂了。南迦这才发现身边已经有个高大的人影先一步跪下了。
咦?还能跪,这不是没残疾,四肢健全着呢吗。
之后的繁文缛节南迦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读圣旨的公公夸她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过她。
南迦坐在婚房内等待已经一个时辰了,规矩她都懂,可这雕花木的大床怎么这样硬,笔直地立着坐,尾巴骨被硌得生疼。
小心翼翼地曲了腰半坐着打个盹,耐不住好奇又把红盖头掀起来了个边。屋子虽贴满了红喜字,桌布选的鸳鸯戏水的花样,烛火也点的亮堂,可这屋一看就从未住过人,木制家具上涂料的刺鼻气味还未完全散去。
床褥单薄的不舒服就罢了,床体的颜色也选的如此深沉,乌黑乌黑的,怕不是用的棺材木,手一摸也是生涩的触感。
不一会儿,王嬷嬷和几个侍女就簇拥着一个人影进来的,朦胧中看他的脚步沉稳,像是并未喝醉。该喝合卺酒了,南迦还未曾饮过酒,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和冷静的东西她从来都不碰。都说借酒消愁,她也没什么愁可消。
酒是刚温过的,小抿一口竟是如此苦涩的气味(卺,一种瓠瓜,味苦不可食,俗称苦葫芦,多用来做瓢),她的舌头立刻酥酥麻麻的,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来酒是苦的,果然是让人失去冷静的东西,幸好盖着盖头没人看见。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味道的东西。闭着眼一口灌下去,从嗓子眼一路辣到了胃里也只能忍着,所以众人讨红包的吉祥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最后,他们各剪下一束头发用红丝线绑在了一起,这下他们算是“结发夫妻”了。
礼成。
这些人真是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都走了,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尴尬的气氛渗透着,弥漫着。南迦犯了老毛病抠着手上翘起的皮。
还是他先开口了,“嗓子不舒服可以喝桌上的茶,午子仙毫,你应该会喜欢。”
他的声音和想象中不一样,和娘家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哥哥一样,二十的年纪,他想象中应该还是清爽的少年音,韵脚透露着玩世不恭才对。可他的声音老成有磁性,低沉却不沙哑。
这是第一点令南迦有些意外的。第二点就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习惯。
这些疑问自然是没有问出口。此时,她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小声开口:“或许,你先掀了盖头,我看不清前面的路,该把茶都倒在桌布上了。”
她面前的男子“嗯”了一声对这个建议表示赞同,说罢就掀开了这一层薄薄的红纱。
他的脸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眉,眼,鼻,唇,一点点和那年的侧脸重合了起来,果然还是他。
有些许不同的是,眉间带了一丝凌厉,眼神也脱去了稚气,下巴的棱角锋利了几分。最好看的应该是他的鼻梁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鼻子长得不出彩,她时常觉得鼻梁挺拔的男子更加帅气。姐姐偷偷寻来的京都美男图里,她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山根挺拔的户部侍郎家的石公子。比起那位石公子,他的鼻子更硬朗些。
之前是远远偷看,未发现他的鼻尖有个黑痣,虽是不大,但长在他透白的面皮上还是有一丝显眼,倒是冲淡了面相的几分攻击性。
果然,这皇帝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一代代基因传下来,孩子自然是不会丑。一时间,南迦觉得自己竟有些相形见绌,这屋里被红烛晃得有几分闷热,自己已经呆了这么些时候了,此时的脸定是红得像猴屁股。
合卺酒喝下去辛辣,她舔了许多下嘴唇,现下是极其后悔,口脂定然全下肚,剩的七七八八了。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微微颔首,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这是南迦第一次为自己的长相而懊恼。只得局促地站起来,起身倒茶。
茶有些凉了,显然是很早准备好的,不但缓解了喉咙的辛辣感还减轻了南迦由于尴尬带来的燥热感。
饮毕,琅玕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回来,她蹭着坐回去,却比刚才离他远了些。
这个小动作显然被看在了眼里,他磁性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为何不看我的眼睛,我的长相凶恶,让你害怕了吗。”
“啊,不,不,并没有。。。”南迦解释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因为实在缺少说服力。李琅玕正强忍着笑意,看着她小鹿乱撞的惊慌,他竟然有一丝丝得意,果然这个姑娘并不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他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装作有些受挫的样子一直到她哑口无言。很久没有除了画竹子以外的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了。
“你我虽不互相了解,但如今我们成了夫妻,我会给你尊重和体面,希望你也能给予我同样的信任,你可同意?”
“嗯”,南迦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想象中难以相处。
琅玕转身吹灭了床畔的红烛,握住了南迦的手。突然的黑暗让她更加紧张,手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李琅玕感觉到了她的不适,扶住了她的肩头,轻拍了两下,吻住了她的唇。
她成了他的妻子。
南迦做了一场梦,睁眼时还是不相信自己嫁人了。一旁王嬷嬷已经进了卧室,开始给她洗漱。今日他们要进宫谢恩,要打扮得隆重些。一旁李琅玕早已系好了腰带坐在圆桌旁喝早茶,一边玩着手里的茶杯,一边不断打量着她。
王府有专门的梳头丫鬟,姐姐的担忧实在是多余了。在一双巧手下,南迦的头发不一会儿就盘成了髻。
王嬷嬷为她选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既大方得体又不过分华丽,宫袍为了和王爷的紫袍相配选了个黛色。南迦不怎么穿颜色鲜艳的衣衫,自己平日里穿的衣服都以淡青色为主,她从小看母亲等待父亲的背影,总觉得太高的期待通常都会被辜负,所以她习惯了躲在人群里做个普通人。
她对上了李琅玕打量的目光,他好像对这件衣裳十分满意,算了,她尴尬的笑了笑,表示她对于让他等待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