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这样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家伙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就连一向过早的春兰也无话可说。叶轻衣感觉自己听到了乌鸦飞过的聒噪声,聒噪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咦?这不是慧生吗?”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咬着手指说。
老大夫大喜过望,两步蹿过去拉着小胖子,“你认识他?你快告诉我他住哪,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胖子一脸纠结,“爹娘不让我跟他玩,也不准我跟他说话。说是他们家有妖怪不吉利。”
叶轻衣心里一个咯噔,她看慧生那么瘦弱的样子就知道慧生家里不好过,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偷了她的玉佩去卖钱,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几岁大的小孩都能说出“不吉利,不跟他玩”之类的话,心里就有些隐隐作痛。
春兰是个火爆脾气,已经先炸起来了,“小孩子胡说些什么!你爹娘怎么教你说这些话!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看见他受伤了吗?我们要送他回去或者通知他的家人,你要是知道他住哪儿就赶紧告诉我们。”
“哇……”小胖子也许是被吓着了,居然扯着喉咙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叫娘。
一个妇人闻声赶了过来,一把抢过小胖子被老大夫拉着的手,把小胖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才回过头来对着春兰和老大夫怒目而视,“干什么?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我是他娘,有什么事冲我来!”
她一开口,叶轻衣才知道什么是“雷鸣般的响声”,就连春兰一向被府里下人取笑为“可以辟邪”的大嗓门都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了。
春兰被这夫人剽悍的气势给镇住了,老大夫明显被震晕了还兀自在风中凌乱,叶轻衣只好鼓起勇气上前轻声道:“这位夫人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有点事想问问这位小朋友,没有恶意的。”
那妇人粗声恶气地说:“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有什么话你问我好了。”
叶轻衣指了指慧生,“这儿有个小孩子受伤了,我们想通知他的家人或者把他送回家去,但我们又不认识他,刚刚看你儿子好像认识他,就问了几句话。你看,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们他住哪儿?怎样联系他的家人?”
那夫人满脸怀疑,好像不相信他们这几个人有这么好心,尤其是在春兰和老大夫之间来回打量过后,看叶轻衣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人贩子。
哼,这些家伙,别以为她是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就好糊弄。刚刚那丫头双手叉腰粗声恶气地质问孩子的样子简直比村里最有名的泼妇还坏,还有那奇奇怪怪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打扮得那么骚气还拉着她儿子的手就不放,活像是个拐子。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会跟这两个怪人一起在街上晃荡?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胖乎乎的小脸,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发出感叹“都怪自己把孩子生的太好,没有一个孩子比得上才总让这些坏人惦记,以后可得再小心些”。
叶轻衣看着她脸上神色变换,一忽儿欣喜一忽儿悲愤警惕的,实在是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入手。
关键时刻温柔俊俏的小哥哥出手了,他先示意春兰照管躺在地上的小可怜,然后走过去摸了摸小胖子的头顶,“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小胖子他娘见惯了山野村夫,还真没见过这样秀气又温润的美男子,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了几个调,脸上也多了几丝不自然的红润,“这位哥哥有什么见教?”她听村里那腐儒好像就是这样说话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轻衣打了个寒噤,青年男子却镇定地拱了拱手,“大姐客气了,在下也想向你打听一下那位小兄弟家住哪里。”
“这……”夫人的眉毛拧得像弯曲的蚕,在眉心打了个结。犹豫了一瞬,她跺了跺脚,下定了决心,“不是我刻薄,实在是这小家伙家里透着股邪气,谁粘谁倒霉。”
“你这年纪轻轻的小哥哥,心肠又好,还是不要管这闲事了吧。”
男子淡然一笑,叶轻衣只觉得眼前好像有繁花盛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然遇到了他,也是缘分,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叶轻衣也赶紧帮腔,“是啊,你只要告诉我们他住在哪里就可以了,就算倒霉应该也倒不到你身上,好歹是条命,就当是给孩子积阴德了。”
那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啃着手指懵懂无知的孩子,心里软了一软,那孩子也还小呢。
“城南三里陶家,孤零零一个小院子,就是他家了。”
“别人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说完她就急匆匆地拉着小胖子走了。
春兰还愤愤不平,“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么可怜的小孩子说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几个在这里折腾了这么半天,却愣是没人上来搭把手插句话,实在很不对劲。
刚刚慧生伤势不明,叶轻衣也没心思想别的,这会儿知道慧生的伤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才意识到周围人的反应都很不一般。
大盛朝的百姓一向都是爱热闹的,就是街上有人摔了一跤都能惹人围观,更何况是这样小孩偷东西马车伤人的大热闹,可今天人来人往大家愣是没看见他们这里发生的事一样。
不,不是没看见,分明有人偷偷看着他们,只是等叶轻衣的眼睛一望过去大家就急急忙忙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春兰问附近一个卖珠花的摊主:“请问……”
话没说完那摊主就连连摆手,“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春兰懵了,她还什么都没问呢。她转过头去想跟旁边卖馄饨的摊主套套近乎,结果人家马上挑起行头就走了,连吆喝买卖都顾不上了,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