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白聘婷会瞎
颜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来发现罗棠没有回来睡。
也好，省得她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
何况要是罗棠细问起来，她免不了要实话实说。
这种事，何必多一个人跟着她提心吊胆呢！
她谁都不打算告诉！
洗漱好了之后她泡了点麦片吃。
翟霖书醒来之后的第二天，她就让四姐放假了。四姐自然惊讶，但也是聪明人，什么都没问，更没问薪金之类。
等她再回家的时候，四姐和她的东西都不在了，家里窗明几净，电饭煲里还温着汤。
等到九点半，她给林助理打电话提辞职。
理由很现成，她个人接二连三的出状况，请假频率太高，连正常出勤都做不到，给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带来了十分恶劣的影响，给其他同事的工作带去了极大的不便利，甚至是负担。
她态度谦虚有礼却十分坚决。
林助理见当场说服不了她，只说他需要时间考虑，并且也要请示老板。
她礼貌应好，并再次为她给公司带来的麻烦致歉。
挂断电话之后，她先回房间收拾东西，然后去公墓看明昊。
既不是明昊的生日，也是不明昊的忌日，当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竟然迎面碰到了唐茹玥。
一眼见到她脸上和耳朵上都贴了纱布，唐茹玥嫌恶的眼神瞬间透露出七分的幸灾乐祸，还有三分自然是不甘心，为什么她只是受伤，而不是重伤，最好是直接死掉。
“老天爷有时候也真是不长眼睛，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好人死于非命，而有的人，明明活着就是害人，却偏偏活得比谁都顽强！”
唐茹玥的目光如刀如剑，“颜梓，我不许你再来看明昊！”
颜梓迎着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深深折磨的女人，心里很平静，“好。”
说完她就走了。
刚走了没几步，唐茹玥忽然追上来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颜梓，你欠昊昊的，欠我们家的，你一辈子都还不完。”
她站住脚。
“现在有一个机会，你能还给我们一点，虽然远远不够，但是你也必须还！”唐茹玥很快说出了重点，“让你妈离开箐箐的男朋友。”
“这也是你欠桑桑的！”
秋日的晴天，既是在阳光下，又站得近，颜梓清清楚楚看见唐茹玥眼角的皱纹，颧骨处的雀斑。
其实论五官，唐茹玥也长得很漂亮，虽然跟白聘婷那种惊人的貌美不能比，跟慕恩芝那种雍容的气度也不能比，但她身上有种偏古典的清秀，明昊的郎眉星目大约也是遗传了她。
偏偏，这样的明眸善睐，却总被一种无形的戾气所分裂。
如果她尚有一个完整的家，相夫教子地过完余生，整个人的风姿气韵一定会远胜眼前吧！所谓的相由心生。
颜梓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伯母，如果我真有犯下什么罪，那也该由我自己来承担，我妈没有这个责任替我还债。”
“我不会要求我妈这么做。”她说，“再见。”
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唐茹玥又开口了，“你是不会，还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妈从小就抛弃了你，你从小跟着你外婆长大，就算你外婆死了，爸爸死了，你妈也没有把你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因为她忙着嫁人，嫁了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当然不可能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像你这种没有一个正常家庭，没有教养的女孩子，心思恶劣，性情古怪，当初要不是你想方设法地迷惑昊昊，昊昊会跟桑桑分手吗？”
“当初，你拆散了桑桑和昊昊，现在你妈又……”
颜梓出声打断了她，“伯母，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按您说的做，所以，您就不必再浪费言语了。”
“再见。”
然后她抬脚从她身边绕过去，走掉了。
唐茹玥气得在她身后破口大骂，“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回城的车上，她接到易宁霜的电话，还是为请保姆的事，因为明星日化的人事部已经正式通知她下周一去报到，职位是后勤部的文员。
颜梓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易宁霜，你自己想清楚，不回去读书，你连一张大学文凭都没有。”
易宁霜根本不以为然，“有文凭也一样要靠实力，更何况这年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她问，“你的实力在哪里？端茶递水，跑腿，擦桌子，看人脸色？你别忘了，你连你亲妈都照顾不好！”
“颜梓，你不就是个重点大学毕业的优秀生吗？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小广告公司一干就是两三年。”易宁霜说得轻飘飘，“真想要文凭，我半工半读就是了，不过你得尽快帮我在国内找个学校，我学校那边最多只能请三个月的假，再长了就要挨处分，到时候开除学籍都不一定。”
“本来当年就是我妈和我哥一定要让我出国去读书，又不是我自己想去的！”
她明确表态，“不可能，要找学校，你自己找。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随你。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
“你妈妈住院至今，你们好像一分钱都没有拿出来吧？”她实话实说，“我手头上也没多少钱了，要么你跟你妈说，要么我亲自去跟你妈说，后面的住院费，你们自己交。”
易宁霜当然不依，“颜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管我妈了是吧！你……”
颜梓最后只说了一句，“管，我也得拿得出钱来。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把电话挂断了。
之后易宁霜又打来，她直接拒接。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她拿了行李箱就出门，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最后一班长途汽车是赶上了，但是也只能先到璃城，找个宾馆住一晚上，明天白天再回凤凰山了。
她在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被手机吵醒，屏幕上赫然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是霍佩玖。
他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是夏翊告诉了他，她现在的情况？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接。
这种时候，她不想面对任何人。
关机之前，她给罗棠发了一条信息，说她回凤凰山住几天。
窗外暮色皑皑，她却再也睡不着了，一路闭着眼睛听着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嘈杂音和车窗外的风声，车轮疾驰过路面的碾压声，渡过了几个小时。
***
另一边，霍佩玖在第无数次打不通颜梓的电话之后，直接到电话打到了罗棠那里。
得知她回了凤凰山之后，他立即让小叶赶了过去。
白聘婷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撞伤了头部，手术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霍政启大发雷霆。
加护病房外面，被请过来的几个权威脑科专家，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对于白聘婷的这个“意外”，霍佩玖心里有疑问。
前一天下午郁箐箐通过秘书约他喝下午茶。
对于霍政启的历任女朋友，他一向是见面点头之交，郁箐箐突然主动邀约，自然不会是寻常套近乎，尤其，她现在已经成了霍政启的“前任”。
郁箐箐说的那些话，他不见得多么意外。他一时难以确定的是，郁箐箐知道他和颜梓的关系，究竟是通过霍佩贤，还是通过霍政启身边的人。
没等江晟那边查出具体佐证，白聘婷就出事了。
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上午林正楠才刚向他汇报她要辞职，下午白聘婷就进了医院，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都有足够的理由主动跟她联系。
偏偏，她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不止不接，还直接关掉了手机。
在他给罗棠打电话之前的那半个小时时间里，他都想过些什么？
这个女人，难道真的就如此放得下他吗？
***
通往璃城的高速公路上，跟小叶一样一路疾驰的，还有翟霖书。
而且，翟霖书比小叶先出发。
不同的是，翟霖书直奔凤凰山，小叶因为霍佩玖的叮嘱，所以去查了宾馆入住，最后果然在一家商务旅社找到了颜梓。
颜梓开门见到小叶的时候很是有些懵，听小叶说完情况之后，她就只剩下心慌了。
上车之后小叶让她接电话，手机那头是霍佩玖。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有些发抖，“我妈醒了吗？”
“还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医生具体怎么说的？”她问。
“因为送医的时间太迟，脑子里的出血点较大，而且压迫了视觉神经，所以……”
她心里一抖，“所以什么？”
“所以很可能你妈妈醒过来之后，会失明。”
白聘婷会瞎？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突然破了一个洞，正急急地往外漏着什么。
她更加没想到霍佩玖接下来竟然会说，“颜颜，你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很可能不是意外！”
恍如一阵凉风袭来，她隐约有预感，却又不敢确信，“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听霍佩玖把话说完之后，她只剩一种顿悟，那就是不难接受。
他二姐能派人从高空掷物伤害他，他大哥能绑架她勒索他三千八百万，还能派人跟踪罗棠，他爸爸的女朋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一刻，她忽然为霍佩玖感到深沉的悲哀。
白聘婷自由成性，从不顾忌他人感受，把亲情看得很淡，甚至于连赡养母亲的责任都不以为然，但是，她绝不会心存歹念去伤人，绝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爱上她的男人为她倾家荡产的有，为她抛家弃子的有，但那都是那些男人心甘情愿的，她不会巧取豪夺，因为她是白聘婷，她不需要。
颜梓如喃喃自语，“霍佩玖，你到底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你到底拥有怎样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