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前来,不过是过来告诉乌昙,他们定下婚盟之事,已经公之于众。
从此便要按照约定行事,作为即将成为太子妃的贵女,她还要克己守礼,读圣贤书,知圣贤事,行止坐卧,都要有规矩才好。
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没个正形。
太子从上到下打量着乌昙,只见这家伙穿的还是在赤蛮中带来的服饰,珠串和彩色的石头咋腰间额角铺满,比不上宁国的稳重。
她这个人实在看着不太靠谱,听说还喜欢在马场中骑马驰骋,实在不像是女儿家应该干的事情。
只是她的眼睛,不像太子惯常见到的赤蛮人那样狭长,反而是两只乌溜溜的圆圆的眼睛,看着像是彩光下的琉璃,晶亮地摄人心魂。
太子将所有的事说完,但是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被那双晶亮的眼睛吸引。
有几秒微不可查的惊艳,只是转瞬之间又被他心中的成算替代,挑剔起她的礼仪来。
乌昙很讨厌这些东西,尤其是礼仪,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幸运,她第二天午时,在来给她教习礼仪的人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午时的太阳还是有些晃眼睛的,幸而今天的风比较柔和,即使今天乌昙的心情并不怎么好,爬上比较高的假山上,她还能比较安静地赏一赏别院的风景。
别院的风景不算糟糕,只不过她太过熟悉,就食之无味了。
宫里派来伺候她的女使过来,但是又不太敢爬下假山,站在假山下面的位置,远远的朝着乌昙招呼说有人过来了。
“公主,小心些,不要再在上面玩了,快下来,宫里来人了,都是负责教习您宫中礼仪的嬷嬷,还有些陪着的尊贵夫人,可不要再像往日一样失礼了!”
她虽然在提醒乌昙有人来了,但是话音还未落,那些人便已经走在假山脚下,抬头便望见乌昙挂在假山上面,还有一只脚垂在外面,瞧这便危险。
这女使说完便退在一边,低头不说话,但是在下面的人,隐约间能看出这女子,嘴角带着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她显然并不是诚心提醒,而是想要看乌昙的笑话,大概是平日里便看不惯乌昙的所行。
乌檀在假山上面朝下面望去,只见到前面站着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身上的衣料颜色很深,瞧着就是一个古怪刻板的老太婆,看着很是不好惹的样子。
但是后面站着两个瞧着很美丽的女子,一个清丽些,一个瞧着明艳。其中一个还有些眼熟。
乌昙眯着眼睛细细望去,发现竟是自己认识的人。
“大概是别院的风景太美,一时间贪看,忘了还有人要来,是乌昙的失礼。”
乌昙在假山上找了几个落脚点,只是轻巧地几下,寻了落脚点使力,便落下来。
朝着这个嬷嬷行了个礼,虽然不太标准,但诚心还是在的。
这个嬷嬷是宫里出了名的严厉,姓周,本是先皇原皇后宫里的人。
那位娘娘最注重礼仪,所以这嬷嬷,即使在娘娘仙去之后,也被留下当做教养嬷嬷,在宫里颇被敬重。
众人都以为,嬷嬷会先斥责乌昙不注重礼仪,上蹿下跳,失了贵女的风范。
却没想到,周嬷嬷抬起手来,并没有将巴掌落在乌昙的肩上,反而是将一边那个提醒的宫女,扇了一个趔趄。
宫女被打了一巴掌,显然是有些意料之外,捂着脸颊,跌坐在地上,眼中盈着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嬷嬷。
站在她身后的乌昙,也是一愣,这嬷嬷实在是动手太快,大家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背主忘本的东西。当初宫中的圣人将你派来,在别院照顾公主,不是让你看贵人的笑话的,你以为你做的有多高明?还是公主因失礼获罪,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周嬷嬷言辞凌厉,将那小侍女吓得在原地肩膀一耸,瞬间便知道这嬷嬷心中有杆秤,不是会轻易包容自己的。
果然,接下来便听见耳边传来嬷嬷的声音。
“来人,将她拉下去打上五个板子,好叫这些眼睛长在额头角上的婢子们看看,心中失了尊卑,不敬主子的下场。”
这嬷嬷几乎是咬着腮帮子将话说出来的,倒是叫人听着害怕,威严一下子就在别院的人心中立了起来。
知道这人是个严苛的,乌昙当下便也收起了有些懒散的模样,规规矩矩地将自己的手脚摆正,但是看起来还是和规矩的人差些。
乌昙感觉那嬷嬷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上下扫视了一下,大概是在评估她的仪态,到底哪里有缺点,哪里又有可能快速改正的地方。
最后却是可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应当是觉得孺子不可教也,要花上大功夫才行。
“公主从草原中来,并不清楚我宁国礼仪,会有失礼也是应当。只是从现在开始,老奴要与公主教习,还是需要有所长进才好,切不可再懒散下去。”
意外地,这个嬷嬷看起来严肃古板,却还是很讲道理的,整治了那个不将珠子放在眼里的奴婢,对看起来不熟悉礼仪的乌檀,反倒是有所容忍。
乌昙才将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了下来,眼神总是朝着张月君这个方向瞟,却发现那人好像表现得头一次见到自己一样。
乌昙的小动作小眼神实在明显,张月君怎么能发现不了她在看自己,只是此时嬷嬷还在,不便多说。
此处别院,原是曾是皇帝之前颇喜欢的一处京郊的院子,占地面积不小,风景也颇为秀丽。
起码对于教习礼仪来说,还是有合适的空间的,最后选定的便是在南边小湖边的书房。就是她们累了,中间休息,也方便看看风景,稀释疲劳。
只是乌昙还是对于宁国的礼仪不太习惯,刚换上宁国的衣衫,还是意料之内的不适应。
脑袋上七零八落的小辫子,也被盘起来,带上了合适的珠钗,还不允许动作过大使其摇晃。这对于喜欢上蹿下跳的乌昙来说,实在是美丽的束缚。
只是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和太子的交易,便确确实要熟悉宁国的礼仪。日后若是在此处待长了,尽管乌昙不是宁国人,还是要被嘲讽的。
与其日后被人拿出来说嘴,捉住嘲讽,还不如现在受苦一阵子,将它都学会了,也不至于日后被责难为难。
乌昙学的实在认真,嬷嬷也看得出来她学的卖力。前面这一个时辰,即使她做的有一些小问题,嬷嬷也只是客观地将问题指出来,在进行纠正,没有为难。
这让乌昙松了好大一口气。
毕竟如果教习自己的嬷嬷为难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借口可以避开。
这一个时辰中间的休息,嬷嬷很识趣的离开了此处。将这个空间留给年轻人,也允许下面照顾的婢子,将用于消遣的茶食端上来,至于吃什么说什么,并没有管束太多。
张月君这次本来是不会来的,但是贵妃那边点名叫了秦蘅妩过来,以与嬷嬷修习香道的名义塞进来。太后担心中间有什么猫腻,便也将张月君送进来了。
不过用的是出身乡野,不识朝中礼数的理由送进来的。
虽然不太体面,但高低也是送到了嬷嬷身边,还能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猫腻,这点小细节就算是忽视了应该也没什么。
只是张月君知道之后,心情还是不错的,可以好好照顾一下这个冒失孩子,所以秋雁就早早备好了些吃食。
“哇,张娘子这是你家厨子做的嘛!能不能日后多带些真的很好吃!!秦姐姐你说是不是?”
乌昙吃了嘴里的糕点,又热情地问秦蘅妩觉得这个糕点怎么样,热情得雨露均沾,完全没有刚刚学习礼仪时候的苦闷样子。
秦蘅妩觉得这个糕点有些甜腻,她口味一直清淡,并不如何喜欢。但是还是配合地轻轻的点了点头,又不着痕迹地端起一边女使递过来的茶水,顺了一下嘴里的甜腻。
乌昙见她不太热情,也不觉得多扫兴,她无聊了太多天,眼下终于有人和她说话聊天,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哪天真的闲下来,我学齐整了这繁琐的礼节,我带两位姐姐去骑马兜风!”
她又塞了一个糕点到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刚才在嬷嬷面前的谨慎小心的好像不是她。
秦蘅妩有些诧异地发现,张月君竟然对这个看似单纯的小丫头并不多警惕,反而像是老妈子一样地微笑着看她吃,自己都不吃多少。
这个点心好像就是给这个小丫头准备的一样。
据她所知,张月君与乌昙也是第二次见面。秦蘅妩忽然觉得自己被小心着应对,有些不平衡,她长得也没凶神恶煞没怎么就那么叫人不放心。
她捏起一边的糕点,忍着甜腻又吃了一口,和善地笑着与张月君搭话、
“张娘子,你家这糕点做得很好,下次我用我家厨子做的樱桃煎与你换,也算是交换一些好吃的吃食。”
秦蘅妩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很亲人,是抛出了交朋友的美好信号的。
但是放在张月君的眼中就是:
“我家的樱桃煎,可是你家的小破糕点比不上的,好好学学吧,臭乡巴佬。”
(骄傲阴阳怪气版)
太可怕了,这人主动与她社交,不会是,悄悄又有了别的什么阴谋在酝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