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养院的长吏姓吴，名勤，家中本来是贫户，陈应从县衙出来之前，在翻水患的赈灾名单时，便看见了他的名字，高高在名单的前面，想记不住都难。
小妾……看来家有余粮嘛，甚至没想到这么有恃无恐。
那扇门前柳树也几乎没什么叶子，陈应站在院门前，隐隐约约能听得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他伸出手去在门前叩响，片刻之后，只听见一个汉子骂骂咧咧地将门打开，推开之后，见是一个生面孔，但是穿的还不错，便放声去问。
“谁啊，大喜的日子打扰我们吴头？”
开门的汉子半赤着上身，膘肥体壮，看起来不想饿过的样子，嘴边的油腥还没擦掉，应该是正在吃饭。
这汉子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晾在绳上的猪肉，被眼前人的视线打量得，原本因为喝酒而发热的身躯泛凉，抖出一层隐在骨子里的寒意。
“有屁快放，没事不要搅扰爷爷们吃酒！”
陈应嘴角拢上一抹纯良的笑，背上一弯，搓着手向前一步与他说。
“小的是京城柳大人手下的，在居养院扑了个空，来问问什么时候设粥棚？”
那汉子像是看疯子一样地看他，伸手就像去抓陈应的领子，却抓了个空，只当是他躲得快，便也没当回事，怒目朝他吼着。
“粥棚？吴头什么时候闲了就设。”
陈应还想再说什么，院子里传来一声催促，那汉子回头应了一声便急着关门，却不想被陈应撑住。
见他还想再问，那汉子脸上生出不耐，一把将门推开，揪着陈应的衣领子对着他吼道。
“不要讨没趣，吴头可是王爷的人，王爷还没说话，自然轮不到你们来说嘴！”
大概是觉得自己给的威慑足够了，便要将陈应摔出去，却不想陈应站得稳稳的，他没摔动。
陈应伸出手整理自己的领子，站在门前，一脚踹在他两腿之间，干净利落。
这样又坏又蠢的，应该不需要后代。
肉壮的汉子哀嚎一声，跌到一边，陈应看他恶心，又补了一脚，拍拍衣裳淡定地朝着里面走过去。
一个人手上捉着酒坛子过来查看，陈应揪住领子问了句，不是吴勤。
一脚踹晕。
又出来一个，还是不是。
一脚踹晕。
一个瘦小的小女使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是放着的炙羊肉，实在是有些香，既然已经做出来，他有种正好等饿了怎么会不来上一口呢。
无差别地一脚踹晕，然后端着盘子边吃便往里面走。
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桌子上东西不少，米饭盛得冒尖，桌上的盘子有些见了底，酒坛骨头散落周边，正中间尖嘴猴腮的男子一身艳红衣衫，丑得人一看一个不吱声。
陈应迈进去的时候，他身边一个屎黄色衣裳的中年男人拍手称赞。
“今日吴头拾掇得利落又俊秀，新娘子一定喜欢。”
陈应倚在院门的框框上看着他们喝酒胡诌，直到他又吃了两块羊肉，醉醺醺的一群人才发现他。
一群奇形怪状的醉鬼，齐整整地瞪着迷离的双眼，转过身发现门框子上面倚着一个蓝汪汪的人。
“今日你们不在居养院，在这干嘛？不过没关系，是王爷派我来的，来找……吴头，说句话。”
陈应伸出手指了指那个丑的天恨人怨的新郎官，将手上的羊肉扔下，勾着他的膀子，亲密地往“婚房”里面走。
身后的人以为只是吴勤认识的王爷身边人，习惯性地认为是他邀来与新妾一同床上嬉戏，羡慕地看着那个他们两个“勾肩搭背”地走喜房。
简单挂红的屋子里，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挣扎，满脸的泪痕，头发也因为挣扎凌乱不堪，见到有人进来，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屋里也没个趁手的绳子，夹鸡崽子一样地夹着吴勤朝着那个女孩走过去，一刀将绳割断，绑在怀里的丑鬼身上。
温柔地嘱咐了小姑娘在外间等着不要哭，也不要跑，看着她一点一点地诺出去，陈应才将吴勤丢在床上。
吴勤看着他手上的匕首，便是刚才喝了七分醉，现在也只剩下了三分。
“王爷？你怎么是王爷的人了？是替王爷做了什么事吗，小小的一个吏员，捞了多少油水，娶了三个妾？”
陈应的小匕首在吴勤的手背上划了个浅浅的十字，血珠渗出来，他觉得疼却不敢叫出声，眼见着那个匕首瞄着自己的手指头，哆嗦着肩膀，舌头直得说不清楚话。
“没有，是小的斗胆，就是王爷提前给了小的一些银子，叫小的好好干活赈济百姓，小的就是个小爬虫，哪有油水可捞啊。”
他腿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嘴上还是没什么真话，要不是现在的怀王是假的，陈应可能还真会迟一下。
这人一定是捞了不少东西的，才会在有这样一个宅子，还要娶三个妾，这屋子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一个小小吏员消化得起的。
不管是不是怀王给的，也不管和这吴勤有交集的人是谁，这狗东西是脱不了半分关系的，更何况朝廷的赈灾队伍都来了，他还这样肆无忌惮。
陈应将他的手拽出来，按在铺了红色床单的床上，问他说不说实话，若是不说，就选一根手指头。
吴勤还在嘴硬，陈应甚至不等他把“不知道”三个字说完，手起刀落，一节小拇指断在当场，血飙出来，在红色的床上伸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一声痛极的吼叫传出来，外头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想要进来看。
外面的小丫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便攥着拳头小声抽泣着进到內侍，看见那截割下来的手指，瞪大了眼睛，忍着心中的惊惧，想起走之前妈妈嘱咐的，咬咬牙，羞愤地朝着外面喊起来。
“吴爷，这花样，喜欢吗？”
陈应惊喜地朝着吴勤已经疼的扭曲的脸笑起来，然后把手抵在吴勤的脖子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
“你回答我的话，还没问完，你若说完了，我就留你一命，是要他们进来，看着你去死，还是告诉我王爷都叫你做什么？”
看着床上断掉的指头，还有涌出来的血，陈应忽然心头生出一种痛快的感觉，好长一段时间里怕招这个，怕惹那个，还真不如在战场上时，是敌是友清晰明确一刀杀掉来的痛快。
这里是潞城，柳如风要装好人，王爷是假的，天高皇帝远，他现在披着替怀王办事的皮，也不担心什么名声。
更何况这是个污吏，他是在审人罢了。
果然鬼怕恶人，吴勤脖颈上凉得他整个人都发冷，哆嗦着嘴唇发出恶心的呻吟。
“喜欢，秀儿，吴爷……吴爷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