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意看着在地上摇摆着刀柄的匕首，忽然暴起揪住陈应的衣领，他没有陈应高，所以只能仰着头，怒目瞪视陈应冷然的眼睛。
“是我又怎么样，她被柳大人的部下杀了，再也不会干政。你们不还是没有证据！老谢不就是因为她为了引出白孟府才牺牲的！他是战士！他不应该因为你们狗屁的夺权憋屈地死在那！只恨我也没有证据了结她！”
陈应收回脸上最后一丝暖意，将嘲弄地嗤笑一声，然后挥开被王秋意攥着的领子，手指按在刚刚他划开的口子上，狠狠压上去。
“你以为是月君故意选的老谢吗！是因为老谢念家，他家嫂子生产，自请去的！老谢的死，估计他要比你上心，或许你应该去问问柳如风，为什么，他能去南凉抚恤！为什么……那么虚伪。”
陈应在王秋意耳边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着，收回沾了血的手，在王秋意还干净的衣服上抹掉。
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刀刃向上点在王秋意的肩头。
“暂时留你一条命，是为了豁儿那小子，冠姓，你也配！”
一天的劳累袭上来，陈应是铁人也撑不太住了，在一边的小榻便歪了过去，身上裹着一层抱毯。
只留下王秋意一个人，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他胸前的伤口是痛的，但是并非不能忍，平常可能回去处理一下，这时候却吊起他的精神，叫他久久不能安宁。
她不会这么死了吧，就像柳大人说的那样，直接在山上杀掉，再也不会出现。
可没过多久，他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往日的一些交情，他后来求过情，已经仁至义尽。
张月君就是一个攀附权贵的女人，她勾引怀王祸乱朝纲，是罪该万死。
耳边“怀王”的呼噜声比春雷还要响上几分，叫让他不由得觉得恶心，仓皇地推开门奔出去，在留出来的空房间里，换上另一套完整的衣服，瘫在榻上心中天人交战。
陈应一定是在狡辩，被妖女蛊惑，替她开解，怀王如此纨绔，若是那懦弱无锋的太子掌权，白家那帮蛀虫当道，一定会酿成大祸，他是为百姓，是正义之举。
睡着之前，他不断地合理化自己的所为，尤其次日一早见到柳如风照顾老县令的时候，他更是坚信自己的想法。
这样和善敦厚的柳大人，怎么会是设下阴谋伤害众人，为了百姓奔走，怎么会为了那一点点虚名，拿南凉的百姓开玩笑！
“怀王”走上马车，看见原本应该贴身护卫的王秋意还在那边和柳如风寒暄，便弯下腰，和陈应说着。
“看来陈大人做的，没奏效呢。”
陈应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笑得想山间的风一样潇洒舒朗。
“没关系，估计他，活不了不多久。”
“怀王”努了努嘴，看着那边的王秋意，好像获得了什么力量一样地坚定地走过来，看着陈应的表情更加的不屑。
“看来陈大人已有打算，只是王爷吩咐的事千万莫忘。”
陈应翻身上马，勒马向前去。
之前或许还是为了完成吩咐才去做，现在大概不会了，柳如风和赤蛮，他都不想轻易放过。
潞城县的农田荒凉一片，已经用过焚瘗之法，但是还有蝗虫的行迹，还有拄杖老者在田间行走，双眸浑浊，望向田间声声哀叹。
粮食送到潞城县的居养院，组织下发给原本的贫民。
本来就不算繁华的小城，现在萧索得几乎不见人影，街上已经有饿得昏昏沉沉的小孩，被面黄肌瘦的妇人抱在怀里，恳求这谁能帮一帮。
但是潞城县的普通百姓也几乎没有了生活来源，都是靠着不多的存量苦苦支撑，只是看见朝廷派来的抚恤眼睛有了一瞬间的光亮，却很快就暗淡下去了。
陈应四面看着，街上的铺子很多开着里面也都是空置的，街上没有一丝人烟，因为长时间没人清扫，烟尘味和淡淡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前来迎接，一直到县衙门口才出现一个迎接的老者。
“县令大人。”
来迎接的是曹县令的老仆，也已经是须发皆白的年岁，身子佝偻着，将人迎进县衙之中。
县衙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比街上要好很多，毕竟这也是曹县令的起居之处，他家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又是鳏夫，也没什么回家荣养的念头，还有半年才会离开潞城，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生活在这里。
“潞城前两年潞水冲垮堤坝，粮食歉收，本就已经是没有什么存粮，若不是官家体恤，也不知道多少人挺不过去了。”
潞城县蝗灾严重，率先抚恤但是却不能耽搁太久，虽说物资已经先后输送，但是除了运输物资之外，还要监督各州的实行，是否落在实处。
故而在潞城县最多停留三日，除此之外，还要尽快想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迅速消除蝗灾的负面影响。
除却现在已用过的焚瘗之法，还有蓄养天敌的方法，只是就怕这些用来除蝗虫的家禽，调来这样的饥馑之地，恐怕会被吃了，暂时还是只在未有蝗灾的就近地区，用做防治比较妥当。
“怀王”很自觉地住进整个县衙最好的房间，陈应没闲着，先到居养院去查看。
到居养院时，居养院的吏员待粮食进仓之后，并没有想江州州府那边一样，立即将其制作蒸熟，用以济养百姓。
更甚者，陈应在居养院根本就没有找到居养院的长吏。
陈应捉住在一个抱着一沓文书路过的小吏，叫他去将长吏叫来，只是那小吏见是一个生面孔，便只说叫他等一等，可陈应在那院子中间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再去寻的时候，整个居养院只剩下一个守门的老头。
“此处长吏在何处？”
“啊？吴头在家啊，陪着他新娶的姨娘，居养院闲着的都去沾喜气了，你是新来的吗？”
“是啊，信来的，今日刚来。他家在何处啊？”
“就是出门左转第四条巷子里，第三家人家，门前有课柳树。”
看门的老头看着那个高个的男人从身边离开，他眼神不好看不真切，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