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风，路上的树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张月君和唐蓬安坐在马车里，但是没有人说话。
“怎么，昨夜你与敏言不是出去逛灯会了吗？怎么瞧着，心情不佳？”
张月君手上还是拿着那枚精致的绣球把玩着，见唐蓬安脸色不佳，开询问。
唐蓬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倒退着走，只觉得眼睛干涩无力。
她昨日和张啸玉吵了一架，虽然那是他们马上就分别，但是还是争吵的很厉害。
她知道喝醉了的人几乎是没有什么理智的，但是她听见张啸玉打算将她娶回家相夫教子，最好不要叫他人得见，她还是觉得难受。
大概是现代人的思维在作祟，但也是惊心于他们相处这样久，他还是不愿意了解真正的她。
甚至会不禁想到之前张啸玉的母亲说的，他曾经倾慕那个万中无一的柳将军。
那若是柳将军站在他面前，他还会想要那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柳将军，也被困在那个满腹委屈却求告无门的后宅嘛？
但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就算问了也没有结果，也觉得就算问张月君，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答案。
所以她只是看着路上零星落下叶子的树，说昨日并没什么特别。
张月君怎么不了解她，别人的苦闷都容易在她那里得到纾解，但是自己的难过却都是要吞进肚子里去的。
她轻轻握上唐蓬安的手，将那方寸被风吹凉的皮肤揣进自己温热的掌心，用掌心的些微温度，暖着她。
“你不想说，便不必说，但若是想说了，也不要拘着。敏言虽是我的好友，但是你也是我当做妹妹一样护着的。你若是不喜欢他，大可直白拒绝，或是他做了叫糟心的事，我和允承，自也是会为你出气。”
她倚在另一边垫着的一个软和的靠枕上，歪着脑袋与唐蓬安说话，又顺手将下面匣子里面的蜜饯掏出来塞进唐蓬安的嘴里一颗。
才闭上眼睛，听着车架压在路上有节律的响声，还有马蹄规律落地的哒哒哒的声响，昏昏欲睡。
但还好并不算累，只是微微有一点点因为枯燥导致的困倦。
看来，是昨天她和陈应猜想的那样，但是今日怀王只是乘马车，还没有试一试他如果累了她会不会累。
于是在他们到驿站之后，决定让怀王明日骑马试试。
大概也是惨，第二天的风虽然小了些，但是有绵绵的雨落下来，所以空气潮湿阴冷，寒意挂上来，骑马便会疲惫些。
所以……
张月君晚上在驿站的时候基本上累得倒头就睡，甚至没有一点和陈应商量要如何应对的意愿。
于是，月黑风高，陈应敲响了怀王的门，很恭敬地一躬身将礼数做得周全。
“王爷，下官失礼了，勿怪。”
一把搡在怀王肩膀，推的赵云轻踉跄地后撤一步，顺手将门关上。
朝着就算打青了也不会有人看见的地方就是一拳。
“陈应！你tnd疯啦！”
外面守着的人并不敢进来，只听得里面叮叮当当，东西四处散乱的声音传来，间或还夹杂着咒骂声。
可是不多时，声音又停了，夹杂这“嘶”的一声痛呼，还有因为疼痛的呻吟。
这些守卫，面面相觑，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声音，默默拉着前来送茶食的驿卒走远。
室内灯火如豆，因为里面的人走动带起的风不由自主地摇曳，赵云轻按着自己的腰，看着面色平静地坐在自己对面的陈应，恨恨地咬紧自己的后槽牙。
“你真是疯了，你可知光是你殴打本王，本王就能给你治罪，把你丢进牢里几辈子都放不出来。”
赵云轻按了按自己好几处疼的地方，发现都是漏不出来的地方，抬起眼睛瞄了一下陈应那厮，心里暗骂。
但是又觉得实在忍不了，索性骂出声来。
“你是被疯狗咬了还是怎的，怎么这样进来就是这一通，若是没有理由，本王现在就让老方进来把你捉了丢出去打死。”
陈应并不怕自己死，也知道这厮据说干过很多荒唐事，眼下来看，虽然说不准是为什么，却是一定不会将张月君置于死地的，甚至巴不得自己死了将她好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进来，朝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连着之前张月君因为被绑架遭受的苦，一并都打回来。
打完之后，陈应的心情十分之舒畅，起码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着赵云轻的脸和他说话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段时间，王爷感觉精力充沛，可不是王爷身体有多好，是因为王爷消耗过度会使臣的娘子感到疲惫。”
赵云轻听了这话，掀开自己的衣袍给自己查看伤势的手一下子顿住，漏着半个里衣的领子，从榻上站起来。
“什么？”
陈应以为他没听懂，于是很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王爷劳累过度会消耗下官的娘子体力，还希望王爷注意休息，克制自己上蹿下跳的欲望。”
赵云轻还是不太能理解自己听到的东西，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重活一世都已经是现实，这种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联想这几天张月君的精神状态，确实是这样的，失神地坐下，按着自己的膝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直觉，陈应即使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或许很有能力，能堪大任，但是就是尊敬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
所以脸上依旧绷得很紧，心里有不好听的话也完全不想忍，将手上的水杯放下，张开了嘴。
“下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王爷似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伤害到臣的娘子，所以下官很不爽，甚至有时会没来由地嫉妒。”
陈应觉得反正今天自己疯也发了，不如发个彻底，也不管会不会当成胡言乱语，便是畅所欲言，倒豆子一样地倒出去。
他不怕死，娘子也不会死，没什么好怕的。
“都是男儿，那下官现在就与王爷把话说开，下官今日如此，日后也打算如此。当然也会给王爷留些面子，王爷若是忍不了，就趁早处置了下官，不然，下官恐怕会常常给王爷造成些不痛快的体验。”
又怕这个常年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会多想，他有补了一句。
“不过王爷放心，下官和娘子并不会见异思迁，另事他主。”
赵云轻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很想一拳打上去。
他这么想的，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一脚伸出去，却因为估计错角度，被陈应很轻松地躲了过去。
正当这时，一个人不打招呼，推门而入，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两扇羸弱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远远站着本来打算目不斜视的守卫，悄悄地将脸转过来，发现了不得了的一幕。
平常眉目凌厉的王爷衣衫不整，前襟大开，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里衣似乎还是扒开看过的，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健硕的胸膛。
只对张娘子温和明朗，对旁人都不苟言笑的陈大人，端坐案前，手上刚端起来的茶水洒在胸前。
衣衫不整的怀王凑在陈大人的面前，一只脚伸在前面，一只脚别在后头，半跪在陈大人的身前。
陈应正襟危坐，胸前的水渍散乱，看着像是被什么冒犯的事情惊到，却不敢反抗出声的可怜模样。
更别提怀王的面色通红，看着就很容易令人遐想。
红隼本来是想进来问一问陈应会不会回去睡，他若不回去，她便守在张月君的门外的。
但是现在看眼前的场景，她甚至怀疑自己如果晚一会儿来，会长针眼。
红隼认为自己应该不着痕迹地救陈大人于水火，于是她面色平静地说着。
“张娘子醒了，问陈大人何时回去。”
看陈应非常迅速流畅地离开这里，瞧着他交集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做的对极了。
为了不让自己在里面的面色通红的主子出糗，她决定很迅速地将门关上，并嘱咐门口的守卫不要将今天的事情传扬出去。
本来王爷的名声就不好，本来在京城的名声就是拈花惹草的纨绔闲人，如果他现在喜好龙阳的事情传出去，估计不多时京城就得有不知道多少的俊俏郎君菊花一紧。
所以，一定要嘱咐这些守卫要嘴严些，或许这就是张娘子说的随机应变吧。
她真是一个一点就透的学生。
正在体味着自己进步，打算昂首阔步地走回去的红隼，被赵云轻叫住。
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只当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加快了脚步，守在张娘子门口。
很对，她现在被主子吩咐保护张娘子，应该对张娘子寸步不离，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赵云轻的一贯穿戴整齐，四面环视着这些不知道为什么离得那么远的守卫，按着自己被打的酸痛的地方呲牙咧嘴。
“都不听本王的，好嘛！”
恨恨地将门关上，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往常的守卫，离门口也这么远吗？
门口的守卫：还好我长得胡子拉碴，没有陈大人朗润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