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秋雁的名讳说明，张月君细细观察着柳如风的表情，他微微有些意外，笑着接话。
“真巧，那厨娘曾是舍妹的女使，只是后来由于一些原因被发卖了，做菜味道还算不错，只是娘子要提防些。”
柳如风又说还有公事未曾处理，便在张月君的注视下离开，船上的风掀起他的袖口，他的背挺直，只是不知道和从前，哪里不一样了。
本来赈灾官家属意太子前往，但怀王自请替上分忧，才得以南下。
只是朝中并不看好，以为依怀王的性子，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游山玩水，并不看好他会做什么正经事。
就连互送的禁军中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以为他不过是个无用的草包，南下不过是做好吃懒做拖后腿的贵族草包。
张月君到陈应他们吃茶说话的舱门前，在门口就听见王秋意那厮口无遮拦地说着，声音还不小。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派了怀王来，若是太子或者是二皇子都要好些，搁这尊大佛的尿性，没准到地方了还要好好赌上一场，或者逛花楼去呢。”
就是张月君推开舱门的时候，他也没害怕的意思，坦坦荡荡地坐在那还打算继续说。
“王大哥，慎言，官员任职期间狎女支，是要受罚的。妄议皇族，很容易叫人抓住把柄。”
王秋意手上拿着一小块肉干嚼着，手一挥，混不在意。
“张娘子还是太计较，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说，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杨顺康和豁儿在一边专注地吃，并不多说，毕竟他们两个根本不了解上层人物的事，他们的基本任务，就是好好地活着就行。
陈应这边更认同张月君的话，他也出言制止过，并没奏效，还是蹦出来这么一些很容易将自己前程葬送的话。
“王大哥还是少言，尽本职莫惹是非。都还各自有事情要忙，改日时机合适再聚。”
陈应也不希望王秋意因为这样的事，被卷进不该卷进去的纷争，却也不想深说，在这里和他们小聚说得差不多，便站起身来，打算回去。
他们二人正要走到门口，杨顺康起身去送，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王秋意将手上的被子一撂，语气不善。
“张娘子自己本职的事，就是败坏人家小姐的声誉，和怀王不清不楚吗？”
豁儿慌乱地上去拦他不要再说，又被王秋意挥开。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转过身来，眼中的不屑和厌恶，看得陈应拳头捏紧。
“王秋意你什么意思？”
陈应半个身子挡在张月君的身前，迎上王秋意。刚才他们见面的时候他看着张月君的眼神就不对，陈应只当时错觉。可是后面隔一会儿就提到怀王，还有二皇子和姜雪筝的事，便不对劲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陈应，你还不知道吧。怀王殿下凤凰行宫就帮着她解围。之前当值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怀王将她抱在怀里，难不成我是瞎的吗？”
王秋意好像多公正一样地评判着，认为自己说得对的不能再对了。
“张娘子本事不小啊，之前和看着柳大人眼睛都直了，现在攀上太后和怀王，有了更高的枝子可以攀了。污蔑姜家小姐的清誉，连着那个姓唐的军医一起，蛊惑着敏言和姜家决裂也真是厉害。”
张月君站在陈应身后，一时间仿佛被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还不如陈应的反应激动。
陈应忍不下，抬起手来就要去揪王秋意的领子，又被张月君拦下来。
杨顺康他和张月君最相熟，他并不相信他敬重的张娘子会是这样的人，便也拦在王秋意前面，试图说一些调停的话。
只是王秋意反而约拉说得越起劲，一把甩开两边扒着的人，一脸的愤然和看不起。
“我王秋意行得正坐得直，从来没对不起过谁，之前老谢死，不就是和怀王有关吗，你们都忘了，我没忘。陈应，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不知情，看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看来我们这兄弟做不成了，滚！别他妈叫老子再看见你。”
张月君也不打算解释，这样的恶意她见得多了，只是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舞到她面前来。
这些事她都和陈应讲过，身边的人或知道个中原委，或了解她的为人，像王秋意这样的，她向来不屑于解释，也不在乎。
转身拉着陈应的手往外走，关上门之前，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一转角又和方惊魁碰见了，他嘴里含着梅子干，撑在一边，黝黑的脸上露出看戏的表情，轻轻拍了拍陈应的肩膀。
“没想到吧，现在都能被人想成这样的了，不过你们放心，京城里是绝对不会有人这样说的。来个梅子干吗？”
他呲牙掏出怀里的剩下的梅干，一点也不吝啬分享，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钱买的。
陈应心里还有气，但是对事不对人，和方惊魁又不是什么仇人关系，好歹之前也是一起做过事的，拿起一颗梅子递给张月君，自己也吃了一个。
拜拜手也不和他多说，揽着张月君的肩膀往回走。
“叫老许报个平安，还有，不要为难里面的人。”
方惊魁把剩下的梅子塞进怀里，双手枕在后脑，吹着口哨和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刚才的情况，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张月君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是还不至于忘了自己刚才去找陈应是去做什么。
“我总感觉会有事发生，就算是下船你也带上元适和梁郊，还有……小心……小心柳大人。”
陈应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愤里，老谢的死，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没有人会忘记他就那么无辜地死在自己的人手里。只是王秋意怎么能那样想月君。实在是叫他心里不爽，亏他还将他视作朋友。
只是柳如风，真的是能做出干扰赈灾的事么，他也不确定。
或许如太后所说，这是一个机会，叫他们看清所有人的机会，只是看之后呢，又能怎么做？
船上一阵颠簸，酝酿了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本来还闷热的天，终于渗进来一丝凉意。
刚才王秋意的吼声并不算小，虽然听不清，但是赵云轻也能听见些。
他看着外面的江水和落下来的雨，有一些雨珠在风的裹挟下扑到他面前来，脸上覆盖上一层潮润的细碎水珠。
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他伸出手去，将脸上的水珠抹掉，伸手将窗子关好。
来人是方惊魁，手上的梅子干已经不见，看样子是收下了，收下了就好。
“刚才是谁在争吵？”
“回王爷，是禁军中调出来护卫的军头，因为一些谣言朝着张娘子和陈詹事发了好一顿的疯。不过张娘子说，不要为难他们。对了，还有，叫老许报个平安。”
方惊魁说得齐全，之后又将王秋意说的话惟妙惟肖地复述了一边，连着语气都学得十成十，就是声音不大。
“不过张娘子不在意，不打算为难他。”
他歪头观察着怀王的表情，果然见他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才满意地闭了嘴，然后趁怀王还没吩咐什么别的，拱了拱手告退，动作流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怪不得有人喜欢看热闹，告状什么的，最有意思了，反正他又没说假话，也不知道怀王会怎么搞那个叫王秋意的军头。
他抱着膀子栽歪进自己的屋子，蹬了一脚边上躺着睡觉打呼噜的老许。
“许神医，王爷叫你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