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月君的话,老许一下子愣在那里,原本因为紧张耸起来的肩膀忽地松下去,他攥着手中空了的布包,攥了又松。
为什么呢。
“我们都惯是一个人混着的,从不曾想有人会伸手帮忙,却被人逼迫役使惯了……”
老许话很多,此时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低地念着一句,连着身旁呼吸渐渐平顺的封玉,也坐起来戚戚垂首。
张月君站起来,老许害怕地缩了一下脖子,却见她越过他,迈着步子蹲到封玉的面前,拿出干净的帕子拭去他额上的冷汗。
又将他死死按住的手臂上的袖子掀开,只见着上面一条鼓起的诡异形状,此时在手臂上鼓动着。
每动一下,封玉的身体便不自觉的因为疼痛而紧缩一下,想来还是疼的,这是刚才吃下去的药丸会减缓这虫子啃噬的速度。
“最后,会像王秋意一样被噬心而死?”
老许想起王秋意的情状,便是身上一寒,懊丧着自己怎么不多在老神医那里学上一学,才好都学来,将这小子救回。
他当时便是想着学的已经够他捞钱,却从未想过会这样,书到用时方恨少。
“会,只有那边给的药丸,才能缓解疼痛,能活三月,不然,发作立死。”
本来替那下蛊虫的人做事,也是像看看多撑一些时间,寻些救命的办法。
他正悔恨满腹,却见着一个抱着饼的身影从角落里挤起来,又怕看不清楚,还端了一边桌上的灯盏来看。
嘴上叼着饼子,手好奇地戳了戳那凸起周遭的皮肤,只是碰上去,便听见封玉闷哼一声,应该便是因为刺激了虫子。
既然是个活物,便应该是能取出来的。
现在看来,应该还不深,只是停在皮肤表层,未及内里,她也问过老太医,可不可以割肉取之。
但是老太医并不太认可这样的法子,觉得这样伤害发肤并不妥当,虽说也有外科非常擅长的医士,但都更崇内科。
若非必要,少有人愿意刨开血肉,但是老太医也说,若在表层,便是取出应该是最便宜稳妥的方法。
幸而不是什么毒蛊,不然才是真的叫唐蓬安不敢冒险。
她叼着饼四面瞧了瞧这俊秀的少年,有瞥了一眼在一边懊丧的老许。
便坐在地上将饼吃尽,伸出一只脚踹了踹老许。
“割了取出来如何?我瞧着还不深。”
老许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着,按着自己因为摔得全是淤青而疼痛的腿脚,苦着脸说着。
“那日我也不是没想过,恰那是这小子的伤口还没完全止血,便想趁着那时,从伤口中将这虫子取出,却叫它朝着那边完好的肉中钻过去。怕是,若赢来,越挖越深。”
老许自己也是有那些器具的,却是因为那样的病症常常吃力不讨好,器具还簇新着,根本没什么用的机会,他用起来,也并不熟手。
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些佚方,这蛊虫应当是食肉之虫,在外面放一碗鲜血,以其诱虫,一边下手取之。此时封玉吃了抑制的药丸,应暂时是没什么大的动作的,或许可行。”
老许眼睛一亮在一边思索是否可行,身后一直沉默的陈应忽然开口。
“不若问一问他自己,想要如何,是冒险一试,还是苟延残喘,只活三月。”
封玉抬头错愕地看着立在一边的陈应,他之前对陈应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只听娘子话的庸人,但是现在看他立在那里,心中忽然有了些触动。
封玉一直是听话做事,从来没有人问他想怎么做。
“我想,我想试试,不怕冒险,若是实在不成,便是将这条手臂切掉,也算留的性命,也不会叫老许因为我被人威胁,还要祸害娘子。”
他手指攥住自己的肩膀,虽指尖紧按,却还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既然他已经做好的准备,便就要做事宜早不宜迟。
趁着现在药效还在,降低些风险。
张月君一杆子人因为什么也不会的碍眼,便被唐蓬安赶了出去,陈应去烧水,水送回来的时候,唐蓬安嘴里的饼子刚咽下去最后一口。
她的眼睛从来没有这样亮过,好像屋子里面不是什么中了蛊虫的病人,而是珍稀奇物。
张啸玉手上的饼子都冷了,他俩凑在一起吃饼子吃了许久,都没转身看他一眼。
委屈地衔着嘴上的饼子,蹲在那里正还想再多看一会,却被张月君提着领子捉走,端坐一处,听着红隼叙述将老许捉来之事。
“应当是之前送的消息与那边的主子有用,所以那人将老许夸奖了一番,还骂他被吓到无用,除了这丸药,还给了五十两银子,还吩咐了之后要做的事。”
“那人,还是柳大人身边的那个。”
张啸玉听见和柳如风有关,嘴里的饼子又噎了自己一口,瞧这张月君的眼神,觉得自己今天脑子里实在是吸收了太多东西,一时间有点消化无能。
红隼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酸胀,想着应该是老许吃多了太沉,已经暗暗打算,明天一定要悄悄地叫酒楼送饭的娘子,少做些饭食,喂的那老东西蠢的很。
她想着便觉得自己饿了,瞧着那边的烤饼还有一个,伸出手去拿着便转身出门去吃,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臭虫,一道收拾了玩玩。
却丝毫不知道身后张啸玉看着她的眼神,幽怨得很。
他只想吃口饼子压压惊也是不行的吗?
叹了口气,张啸玉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锅粥,只好出言发问。
“月君,真的是柳大人吗?他是为什么啊?”
之前在南凉,还是好好的,在京城看起来也是没什么矛盾的,怎么会忽然将手伸到陈应和张月君这边看着。
还有王秋意,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怎么处置的决断。
这这这这,他是不是,应该,知道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