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然是要给个说法的,可皇家的脸面也要顾。
故而官家在殿上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边派了人去偏房,一边散了宴席,叫内侍将无关者领到他们住的地方。
本来张月君与陈应也是要走的,却被太后叫住。
张月君陪在太后身边,陈应默然立在太子不远处。殿中此时除了帝后,怀王与太子,还有二皇子侧妃,便是张啸玉陪着姜雪筝父母,在林裕昌身边忐忑等候。
不多时,官家派出去的內侍,便将衣衫不整的二皇子与哭哭啼啼的姜雪筝带到殿上来。
二皇子一身的酒气,脸色涨红,神志不清,想来是喝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是左摇右晃,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姜雪筝哭得眼眶通红,发丝凌乱,白净的手指抓着衣领,一边的袖子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节干净的手臂。终于到自家亲长,羞愤地扑过去,在母亲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官家见二皇子还一副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醉鬼样子,愤然的掀起手上酒盏,朝着二皇子的额角扔过去。
“竖子,今日是你皇祖母寿宴,竟做出如此荒唐行径!叫孤如何向群臣交代!?”
这一下打在脑袋上,再不清醒也唤回了几分神智,二皇子强睁着迷离的眼睛环视殿上,觉得肩膀凉飕飕地,便扯了扯衣服。
虽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他也没太弄清楚父皇为什么生气,习惯地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弓着背认错。
“父皇,孩儿知错了。”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皇帝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皇后在一边扶着皇帝,叫他消消气。
“官家莫要动气,虽朗儿平日偶尔贪恋美色,却从未做过对贵女所行不轨,这般出格的事,或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不轨?谁不轨?”
二皇子伏在地上,脑子并不灵清,只听到一个不轨,却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反应了半天,才想明白是在说自己欲行不轨,却完全没有印象。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只是酒醉,在偏房休息啊!”
他撑起身子,死命地晃了一下脑袋,试图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依稀想起自己,因为白日里的事气闷,自己的母妃又被父皇禁足,自己又不受重视,所以多喝了些酒。
本来还是要等着和皇祖母一起赏烟花的,却没等到那个时候便醉了,独自到偏房去休息,怎么就变成强行不轨了?
他还想辩解,却听见时候,传来女子娇娇柔柔夫人哭诉。
“臣女只是多吃了几盏酒,出去透透风,听见那边传来女子的呼救,便前去查看,刚推开门就被二皇子一把揽进怀里,袖子,袖子……”
姜雪筝这话直接将赵元朗的辩解钉死,加之那落水的小姐在进去更衣之前,偏房门前守着的內侍和宫娥,因为被调去帮忙搬焰火所用的东西,短暂离开了一会儿。
谁也不知道二皇子是何时进去的,自然也不知道他到底醉了几分,还有没有神智和力气。
赵元朗只觉得自己一身的泥污洗不清,又喝醉了就脑袋疼得厉害,说不出什么有效的辩解。
张月君在太后身边,太后垂头似乎对这样的事不忍见,伸出手指按了按眉心,神情严肃疲惫地偏过身子。
可是她却清楚地看见,太后偷偷地扣着袖子上的刺绣,凤凰尾巴上的金线都被抠出来了一节。
“官家,处置此事无非便是给无辜的姜家小姐一个公道。二皇子正妃之位空悬,姜家虽不显赫,却也是文官清流,姜小姐又良善温婉有侠义之心,日后也好约束殿下,谨言慎行。”
二皇子一听舅父,竟要自己娶五品官员之女,尽管这女子看起来温婉柔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认定了自己行为不端?
他挣扎着直起身,为自己辩解,自己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怎么就要忍下!
殿上实在热闹,女子抽噎声,还有二皇子舌头都捋不直地给自己辩解。
可细细想来,林裕昌这样说,虽是在将罪名扣下,却也以退为进提醒官家,姜家小姐确实是无辜,但是白家小姐却不同。
为了更好地观赏焰火,那步道两侧的并未设下太多的灯盏,焰火灭掉的瞬间,确实不好看清脚下。但是步道与池子之间有一个不高的栅栏,虽到小腿,却也是很容易看见的,怎么就那么巧落进池子里。
白家的席位不远,很容易便能观察到二皇子的离开。
因为太后并不想将白氏女嫁进皇家,之前皇后数次提及在白氏给太子选太子妃,都被拒绝。
二皇子虽比之太子并不算一个好的选择,,但正妃之位,白家还是配的上的,难保那小姐为了一己之私设计,或者是太子安排的,另有他谋。
官家思及此,扶膝坐下,不禁怀疑起来,便问殿上众人如何看。
殿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张月君感觉自己的手被碰了一下,低头看去,便看见太后没再伸手去勾那跟被抠出来的金线,反而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张月君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儿,一下子就想到这老狐狸是想叫她做些什么。
“官家,不知妾可否,斗胆一言?”
皇帝扶额抬手示意她说便是,手肘撑在一边的扶手上,看似并不在意,却是在观察着殿上众人的反应。
“林相心慈,怜惜姜家小姐无辜受累。妾身为女子,却更了解女子的所思所想。姜家小姐虽形容狼狈,却并未与殿下有实。且官家有先见之明,已先散了宴席,无人知救人的小姐是姜家的。若姜家小姐已有心上人,即便是二皇子娶了她,也是促成一对怨偶,反倒寒了姜家小姐侠义之心。”
张月君的话处处苦心为着姜雪筝的名声着想。可听了姜雪筝也不哭了,虽然还演着眼含热泪的难过样子,心里面却暗骂她拆了自己的大好姻缘。
“倒不如说二皇子并非是不轨,只是错认,上前帮忙的,是守在偏房的宫娥,已经奖赏过了。宫娥寒微,想必也无人在意到底是哪位,即保全了姜家小姐的名声,也全了二皇子。”
张悦君说着叹了一口气,十分自责地又说道。
“说到底,白家小姐落水,也是妾的不是,只顾与官人道这焰火灿烂。虽看见白小姐,被那栏杆绊了一下,却没来得及捉住白小姐的手,心中愧疚,请官家恕妾之罪。”
她这话说的堂皇,将谁的名声都全了去,又将自己献出去认罪,任谁听了不会说一句张娘子大义。
二皇子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点头,暗想张月君虽然过分强干,却还是有些公允在,希冀这父皇采纳这观点。
太后也不继续扣金线了,憋着嘴角的笑意,端庄着一张脸瞧那姜家小姐脸上五彩斑斓的神色。
看来她还是记着白日里,姜雪筝那倒打一耙的低劣手段,这下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应当是很解气。
既然已经有了人证,白家小姐落水便没了嫌疑,官家自然也没什么好责罚张月君的,毕竟没抓住一个落水的,实在算不上什么罪名。
最后拍板定下,只说是一场误会,二皇子将人认错,以为是侧妃前来看望,二皇子侧妃又是个面团一样的性子,说什么是什么,也没有不愿,最后除了二皇子被罚禁足,也没谁受连累,只是对今日只是保密而已。
张月君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叹了一口气,看来接下来太后说的那件事,应当是不想叫二皇子掺合的。
这回,倒是二皇子什么也没做,就得了个禁足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