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驶出城外,珠串摇晃跳跃的幅度,随着路上的颠簸稍稍加大,但是此时马车上已没人再关注那那些珠子。
风岭之事背后到底有谁的参与,张月君其实也并不算太确准,但林裕昌一定是逃不了干系的。
“此事我也并不笃定,但若没有大的纰漏,可能性应该是极大的。”
尽管她并没有咬死,秦蘅妩仍知道此事林裕昌与之十分密切。何况此次柳如风到北地去,也是林裕昌的谋划。
秦蘅妩不由得想起那人从江南回家之后,没有管过家中旁的事,只是去孙夫人那里检查檀香是不是还在。
她便觉得晦气又恶心,咬着后槽牙,微微翻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才正常地与张月君的交流。
“谢娘子告知,只是蘅妩劝娘子一句,若是臣大人与怀王走得更近。还是要小心些,太子未必认可怀王,应早早抉择,切勿拖泥带水。”
此时马车到了别院门前停下,秦蘅妩真诚恳切地与张月君对视一眼,便收了脸上的表情。
重新挂上一副优雅温和的笑,提起衣裙优雅地下了马车,丝毫看不出她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张月君也是这样想的,但能否当断则断,并不是她们能够决定的。
若是此此时真生祸事,她们能做的也只能是降低风险。若没有这一遭,怀王便不会知道,他于太子而言,其实早已是眼中钉肉中刺。
是福是祸,现在还未有定论。
怀王不是蠢人,一定在此时已经瞧出端倪,但是他不愿意相信,不管谁劝都是没有办法的。
只能是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叫他痛了,悔了,才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别院外面已经有了早早等着的仆婢,见到她们两个在同一辆马车中下来,也未表现出几分惊讶,只是将她们二人一起领了,朝着那天教习的小书房走去。
穿过别院布置精细的花园和小径,绕了几步路便到了。
她们两个来的时间稍微早了一会儿,但是到的时候恰好嬷嬷也提前了些,只是乌昙竟然迟了。
虽然她迟到的时间不长,但是张月君明显感觉,周嬷嬷的脸色并没有那么好。
手上的戒尺掂了又掂,叫后来进来的乌昙觉得背后发凉,当即认怂。
“今日迟到是乌昙的错,乌昙认罚。平日犯懒一直起的不早,一时早起竟有些不适应,嬷嬷按照规矩责罚便是,没有下回了。”
乌昙认错的态度很好,言语诚恳,微微躬身,一副乖巧认错的好学生的样子。
嬷嬷见她好像认错认的诚恳,便自语冒犯,示意她将手抬起来,将手上的戒尺力度拿捏好了力气,拍在乌檀的手心上。
只是五下,虽力道不重,但是也不算轻,乌昙的手心明显地红了起来,但是却没有意料中的火辣辣的疼。
乌昙微微舒了一口气,乖巧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嬷嬷肃了神情,将戒尺竖着插在一边,合手对着书房中的三个学生,正色说道。
“既然官家和宫里的圣人娘娘,叮嘱奴婢教习各位贵人。不管如何也是要有规矩在的,如若是诸位有不守礼节的行为,或教过的东西,不默默温习,浅显之事,却反复生错,便是要责罚。”
周嬷嬷说话神情严肃,但是话的内容却是留了余地的,没有头一次上来便狠狠的立威,分寸拿捏得很好。
“今日念在公主头回犯错,戒尺落得便不重,来日再犯第二次,便不是今日这个力道了。再三犯错,想来应是奴婢教习不力,奴婢自然会禀明圣上与娘娘,自请责罚。”
这一小插曲过去便是今日所要学习的内容。周嬷嬷简单校验了昨日学过的行止进退的礼仪,今日所学便是香道。
本来秦蘅妩就是打着精进香道的名义,来与周嬷嬷学习。
周默默便先教了张月君与乌昙二人比较基础的内容,趁着她们自己实践的功夫,与秦蘅妩细细交流起来。
张月君早早便学过香道,只是她了解皮毛,并不精通,但做些香料,点燃香炉还是很轻松的,只不过是做的有些粗糙罢了。
倒是乌昙,手忙脚乱,那边嬷嬷还没与秦蘅妩聊多久,她这边就已经冒烟了。低头检查的时候,又被自己点的香炉里的烟灰呛得直咳嗽,吸引了嬷嬷的注意,才发觉她的步骤弄错了。
嬷嬷无奈摇了摇头,才耐心的纠正她,一步一步带着她将所有的步骤做过。见她终于将香料按照正确的方式点燃,才欣慰的舒了一口气。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叫她们休息一阵子,吃些茶点过后再学。
今日张张月君带来的点心是桃酥,没有昨日的那么甜腻,倒是香味比较浓重。秦蘅妩才多吃了几块。
只是她才安静地吃了两块点心,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却发现乌昙只将张月君拉走,去小书房外面的湖那边去看别院的风景去了。
只将自己一个人丢在小书房这里,也不问问她要不要去。
她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却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失落些什么,只是站起身来,透过窗子朝着她们方离开了方向望了望。
愣了半晌,才忽然觉得自己和她们终究是不同的,不管乌昙和张月君现在是处在如何被圈禁在这样樊笼中的状态。
他们曾经都是潇洒恣意过的,只有自己一直是笼中圈养的鸟雀,不管多么渴望天空辽阔,都从来没有震开过自己的翅膀。
在屋子里错了两步,又落寞的坐下。周嬷嬷回来取落在这里的一个小物件,发现那两个孩子都不在屋里,应该是出去看看风景散散心神。
却没有想到,只有秦蘅妩一个人在这里。
周嬷嬷并不想掺合太多,只是礼貌地和秦蘅妩点头示意,便从小书房那边通往里面的小门,回去了。
相比之下,书房里的规矩和整齐,这别院的布置,朴实宁静的像是哪个富商家的小院。有几分别样的秀丽,不像是其他皇家别院那样的华贵。
乌昙已经对别院很熟悉了,所以拉起张月君四处闲逛的时候,颇有章法,也没有离得太远。
她找了一处高度适宜,能够看到大部分风景的地方,拉着张月君爬上去才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这些景色。
“公主为什么要与月君分享这些景色呢?我们应该没有那么熟悉吧。”
张月君微微侧目,看着乌昙飞扬的眉眼,与她问话。
乌昙一直维持着活泼的样子,眼神中略微闪起几分怀念。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气质与娘子有些相像,长得却不一样,比娘子还要英气一些。那人曾与我说,风景是人心的寄托处。若是心情不好,边多看看四面的景色,也能让自己的心情舒缓许多。”
乌昙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尽管这人与她像却终究不是她,却还是继续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说着。
“乌昙实在喜欢娘子,才冒昧将娘子拉出来说话,陪陪我看风景。娘子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不要完全相信我说的,尤其是周围还有别人的时候。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乌昙沿着台阶蹦下去。几步蹦的像是轻巧的燕儿,但是这鸟儿脚下已经有了沉重的镣拷。
“我那兄长看起来是个好人,他与娘子很是相配。我也很喜欢他。他们都不适合做赤蛮的王。娘子觉得谁可以呢?你看我……怎么样?”
乌昙站在那高处的石阶上,转过上半身面朝着张月君说话,身后便是高高的石阶,仿佛只是下一刻,她就会从上面坠落,头破血流。
鸟儿冲破樊笼总是需要流血,但是张月君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两日,秦蘅妩和乌昙,都带给她完全不一样的震撼,和那一场分不清真假的大梦相异,也和他从前对他们粗略浅显的认知不同。
那两个不一样的时间节点里,她们就好像是推动事情发展的工具,只知道只言片语,却记不住她们的结局,不知道她们细腻的情绪,也不知道,她们在局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结果只是片刻的沉重,乌昙便又笑起来,仿佛又转回那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可以没有想过所有复杂的阴谋,当真心思单纯简单,只想着快乐自由地过一辈子。
“时间快要到了,前面还有些景色,尽管秋日有些无聊,我们回去的时候换一条路,也有些新味。”
乌昙前者张月君换了一条路回去,这条小路和之前来的时候的通透宽敞不一样。
像是一条狭窄的花径,给人走的路窄窄的,两个人并肩堪堪通过,可想春夏花开,枝叶繁茂的时候,就是两个人并肩,都会被植株的枝叶拂过脸颊。
张月君不由得好奇起这个别院之前是谁在住,布置得这样奇妙。
只是见到乌昙在前面,轻灵地不老实地从不宽的小径上走过去,才暗暗想。
那人应该也是这样一个灵巧明媚的少女吧。
她们回道小书房的时候,还有一会上课,但是外面多了一个面生的侍从。
“公主,太子殿下来看您,还请您移步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