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月君起来的时候,陈应已经上职,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她迷糊着穿上衣服洗漱。
外面院子里,羊临三个已经精力充沛地开始打把势了。
他们三人觉着闲不下,就在江边的码头找了活计,平日练过之后便早早离开,出门便在码头边上随便买一点吃食。
他们也琢磨过做点什么吃,可是四个人里挑不出一个会做饭的,最后也就只能是在买着吃。
张月君前几日不放心,有时便会悄悄去看一看陈应应对得怎么样,虽然清楚他未必不能应对,却还是担心的。
尤其是之前方惊魁的成分未定,又实力强劲,实在令人担心他的安危。
今日却是不必担忧了。
明湘那边说查到些追杀方惊魁雇主的眉目,她今日还要去一趟明湘的小院。
明湘院子那处砌出来的小池子里面,已经没有了那几尾中看不中用的鱼的影子,倒是养上了用来吃的几条鱼。
虽然不好看,吃起来倒是香得很。
张月君到的时候,明湘刚好将饭碗端上桌子,菜式简单清淡,很家常。
“你日日来蹭饭,总是不方便的,栾城的留下照顾伯父伯母,我便给你找了个新的,做饭应该很合你的口味,只是要明天才能到你那小院。”
明湘又盛了一碗粥递到张月君的面前,粥的温度是温温的,显然已经是晾凉了的,碗边摸起来并不烫手。
“你能帮我找,已经很好了,我信得过。”
吃饭的时候张月君是最轻松的,今日也是,就算不怎么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食物落进胃里,异常满足踏实。
本来还岁月静好地吃着,忽然听见一个咋咋呼呼地动静,连着毫无章法的脚步声,从外头直直地闯进来。
“公子,公子!那个丫头悄悄跑了,我今日去找她,她便不在那里了。”
云渺的脑袋超前地冲进来,忘记了地上还有一个门槛,一个跟头滚进来扑到张月君的脚边,挣扎着爬起来,又没看见上面的桌面,狠狠磕了一下。
若不是张月君抬碗抬得及时,恐怕她还没喝完的半碗粥,就要都全洒在上面了。
云渺摸着脑袋站起来,心里想着还好还好,这里只有公子一个看着也不算那么丢人,再一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张月君也在。
“张娘子,在呐……”
云渺的脸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磕的实在痛,涨的通红,肩膀缩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不出来。
“叫上封玉,去找回来吧。”
得了明湘的话,云渺巴不得地赶紧离开,他都看见公子的眼刀子了,想必已经十分嫌弃自己刚才的蠢相。
他恨恨地走过去,朝着那个绊了他的门槛狠狠瞪了一眼,才往外走过去。
没多会却在院门前的门槛上绊了一跤,一个嗓门很大的大婶路过,很关心地问候他。
“小伙子,没事吧,且慢些!”
张月君刚吃了一口粥,却差点一口没憋住喷出来。
天气依旧很好,这处院子安静,明湘收拾东西的时候,张月君手上拿着书,看着看着就闭上了眼睛,坐在椅子上一晃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屋子里没了人只留了一张字条和信封。
因为她睡了过去,字条里写着明湘有事出去,这信封是底下人送来的信函,里面是关于雇佣方惊魁之人的消息,还有方惊魁的身份。
方惊魁……竟然是朔州白沙县知县。
白沙县就在镇北军驻地以西,她记忆中,白沙知县是一个清瘦矮小的老者,之前相遇交谈时,也说了之前的知县卸任之事。
虽然说得含混,却隐约听出不是什么小事。
没过多久,北地就出现了一个头上头上戴花的江湖散客,也不干什么事情,只是偶尔出没,接一些押运货物的活计。
但是看着这封信中却是还有些别的,但是也所述不多,行踪很是诡秘。
之前一直在北地活动的人,怎么就会忽然到了江南去,最后还北上京城,如今被担上杀人的罪名却并不打算离开。
幕后的人倒是不必怀疑,虽然这封信函中写的是秦家旁支的一个小官,却根本不难猜出是二皇子的手笔。
这两天里,她每天都要在安奉县和京城之间来回走,实在是有些累,每一次还都要谨慎着不要被发现,今天起的又不算晚,困意涌上来是一点也拦不住。
现在看完了手中信,眼睛微微干涩,一点也不打算再去趁着现在搞些别的事,就翻身朝着里面那个软榻走过去。
拉了放在一边的毯子,闭上眼睛把自己缩成个团,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她在这边睡得正香,明湘已经坐着马车出城,朝着安奉县西边的小庙而去。
那地方寂静无人,左近的人家也早就搬空,方圆一公里内也就只有这一个有盖的建筑,附近还有不一片不小的树林,风一吹过去,叶子瑟瑟声响,更添荒凉。
庙前的荒草也没人整理,小庙上面的瓦却还保存的完好,所以也经常有人在此处躲雨。
此时庙前的杨树上面面此时栓着一匹马,马肩高腿长,皮毛顺滑光亮,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
是怀王的马,树上绑着缰绳的上下两边,有一块清晰的痕迹,显然这马不是第一次拴在此处了。
“你该知道,我很不愿意见你。”
明湘下了马车,驾车的近侍又将马车驾远,他按着微微酸痛的手腕,慢悠悠地摸着这匹骏马。
庙中有脚步声传出来,怀王从庙中走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
他的脸颊上是青黑的胡茬,面色有些疲惫,但是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见真的是他亲自来,眼睛一瞬间亮如火炬。
“你和她一起,在江州,也是你帮她,是她吗!”
怀王疾步走过来,面对明湘明艳的面庞,试图在他的神情中,求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明湘见他,却只亮得出这样冷漠嫉恨的眼神,实在说不出一句好话。
“是或不是,和怀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怀王看着他冷漠的眼睛,也慢慢敛了情绪,退到庙前。
庙门口正对着佛像那出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已经落了许多灰尘,有很多新新旧旧的痕迹。
“她之前,就躺在那里!我救不回她!你们还要将她带走,带到那么远的江南!”
忽然平静之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马微微惊到,不停地倒着蹄子。
他的眼眶通红,伸出手去指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微微转身去看在一边,立着的明湘。
“堂堂奇锋阁主,江湖上最大的暗杀组织头领,为了一个无名女子,在江州砸了自己的招牌!除了她,谁会值得你这样做。”
他冲上明湘身前,但是明湘轻飘飘一句话,就叫他一下颓了身子。
“当年那杯毒酒,是殿下亲手灌进他嘴里的。”
不光如此,他原谅了那个将假死药换成真毒酒的人,然后让她屈辱地腐烂在这个孤庙里,害她的亲人,逼死她的父亲。
明湘来就是想看看他这副狼狈样子,现在看到了觉得愉快了许多,原本觉得有些凉的身体,在太阳的照射下也渐渐暖和起来。
“她不是柳如意,只是张月君,不是谁的张月君,只是她自己。”
明湘的衣衫清透飘逸,在日关照射下宛若神人,怀王身上的斗篷暗沉,甚至有些脏污,在此处面色颓唐,几乎没什么生气。
怀王本来并不会遇见他们,但是安奉县知县的死不能处置背后的凶手,但是不能就真的让这些证据就此消弭,更何况这一批的钱粮不能出问题。
他要找到这一批的钱粮的去处,还有些事很需要这批钱粮来应对,不然之后要发生的那件事,还会像上一次一样走向不好的结局。
昨夜刚刚将这一切解决,便刚好看见他们在一起,走在夜色中。
张啸玉一个可能是巧合,但是明湘呢。
就是张啸玉都是不知道明湘的存在的,奇锋阁阁主深居简出,并不是一届民妇可以轻易接触的人,而且还愿意帮着设计程除。
他躺在地上,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最后撑起身子,扣上帽兜,策马进京。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留给他喘息悲痛的时间都不充足,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还有半月。
今日还是万里晴空,只有一层薄薄的云彩,不热不凉的天气,十分宜人。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久了。
昭明殿上,今日事多,因为安奉县之事耽搁了一阵。
因为钱虞候是依靠裙带在禁军中任职,所以官家下令在军中严查。
钱家由于是钱佳玉的情节严重,成年男子流放两千里,女眷充做官奴,二皇子妾钱氏处死。
即使是二皇子求情也无济于事。
敲定之后,江南的奏折便送了上来,二皇子在殿上看见太子淡然地站在不远处,他的脸上扯不出一点的笑意。
太子闻江南奏折内容,便合手对上言道。
“父皇,江南现今已经入夏,但是降雨远没有往日丰富,恐有灾荒,应当早做准备防微杜渐。”
二皇子却不以为意,微微撇嘴,合手上前。
“父皇,降雨可引水灌溉,江南多湖泊河流,父皇乃天子,得天庇佑,不必过分担忧。”
说完又挑衅地朝着太子抬眉,但是他那个病弱夫人兄长并没有任何反应,叫他胸中那团吐不出去的火更旺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