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玉又看过渠安的信,只是告知,找到了可以兼仵作的军医。
确定没什么大事,他便抓了那信函急急赶往陈应家。
可他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两人对话,像是被钉穿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怎么不与你娘相认?”
“时间久了,很多事就记不清了,不认不是好事吗,柳如意已死,张月君也不可能再成为忠勤伯府庶长女,与其死别成生离,不如就这样下去。”
“那张啸玉……”
“我视他若兄长,只盼他性命无虞,他因我仕途艰难,我已经亏欠他许多了。”
陈应问话,明显带了醉意,他今天确实喝了很多酒。
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忽然安静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张啸玉想听清些,又被一声清脆耳光震得清醒几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只剩下一个男声的叹息,拉的长长地,直搔他的耳朵。
他在外面等了许久,揉了揉自己的脸,才平复了情绪翻身进去。
“你这是……和嫂子吵架了?”
陈应叹息一声,见张啸玉神情不算轻松,才问他来意。
张啸玉将信函递给他。
这信是急信,用信鹰和马匹交接送信,两日就能从北地到栾城,但赤蛮的人来,走走停停又过关卡,起码要月余。
那时正好是他到江州府考试的时候。
“我家是商队,知道不多,但朝着江南而来,多半是已经猜到你身上了。”
张啸玉最初认识陈应,就是因为他躲避老汗王的寻找,藏到了他家北地的商队里。
后面一来二去相交,只觉得陈应与他投缘,且陈应虽身份低微,但和北地的民户熟稔,中间帮了他许多忙,才成了好友。
陈应虽是汗王之子,却想定北疆,对赤蛮仇恨颇深,所以他们立场也一致,就一直和赤蛮的人周旋着,直到今日。
如今,又找上他了。
两厢沉默,最终还是张啸玉想出个折中的法子,就匆匆要离开。
“我帮你,就说你被我带到渠安,你到时提早几日赶到江州府,幸好你早就过了童试,不然就要耽搁在栾城县了。”
顿了半刻,张啸玉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别死了!。”
陈应半醉着,脑子又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有些混沌,只沉沉点头,起身将张啸玉送出去。
张啸玉出门去,走了几步,玉兰树遮了一些月影,忽然想起柳如意最喜欢玉兰。
“你也要,好好保护她才好。”
好好活着……
他轻轻呢喃,就轻轻吸了吸鼻子,疾步走远,逃离这条种满玉兰树的巷子。
陈应也被那门前的玉兰树影迷了眼,摸着刚刚被打了的脸颊,又狠狠给自己也来了一耳光。
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克制不住,凑上前去了呢?
还好他还有几分理智,只瞄着那光洁的额头轻轻触了一下。
可现在竟不知道如何再回去面对她了。
他沉了脚步,一步一顿地挪回去,推门抬头一看,却看见桌上放着一盏茶。
“喝了,醒醒酒,我们好好聊聊。”
张月君凝了眉眼坐在桌前,她今日心情实在复杂,本来还不太好消化,那见了母亲又分别的思念,还有挚友重聚只装陌路的感慨。
现在却只能将那些五味陈杂,先暂且抛在脑后,解决了陈应今天这事才好。
往后也不知道多远的日子,要和他一块趟过去,若是一时不说明白,噎在喉咙里倒还生事端。
“你动心了。”
陈应的心思,被张月君用一种极度直白的方式剖出来,明晃晃地放在面前。
陈应忽然觉得,原本在心头藏着的计较,和利用张啸玉安排她们母女相见的沉重,都轻了下去。
心情虽仍忐忑,却不觉得疲累了。
“对,我是对你动心,不仅仅因为你是柳如意,因为……”
他想让张月君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心急着表露,嘴急着辩白,一时间有些忘形。
又被张月君轻轻打断。
“谢谢你的爱慕,但我现在,只想把你当做伙伴,你之前也说过,你我夙愿未成,这些不管真切与否,都要先搁置。”
陈应是个好人,但张月君清楚地知道,有情意,就容易生怨怼。
总要有一个人,理智着,适时压灭这火苗,免得猜忌。
“你也不用总试探我对张啸玉如何,我只当他是兄长,你们也是朋友,虽然我并不想与他相认,但还是敬重他的,你今日利用他,我也知晓,毕竟武学的栅栏窟窿是有点大。”
“我希望,我们日后能完全坦诚和信任,毕竟庙堂太高,咱们有的爬呢。”
听着张月君把话说尽说完,陈应的酒也醒了三分。
是啊,他现在不也身陷囹圄么,身后赤蛮紧追不舍,情难自控,也只能克制。
接下来的时间,她们之间就不温不火着,还和前些日子一样,一个克制自己汹涌的情绪,一个尽量妥善对待这份喜欢。
渠安的盐价因为张啸玉的动作渐渐控制下去,那狗秀才却再也不敢回去,就在摆了各给人写书信的小摊,收些银钱。
可盐帮狡兔三窟,仍然还有干扰着张啸玉的行动,盐价略贱,但还是治标不治本。
转眼是乡试的时间就在眼前,天气也渐渐凉起来,陈应提出早些去州府,杨顺康也要跟他一道,所以他们比别人提前了三五天就走。
陈应和张月君与张屠户夫妻已经熟悉,她们两个又是懂分寸的,陈应又会照顾人,张母是十分地舍不得,生怕她们路上遭什么苦。
张母便催着张屠户,把银钱给他们带的足足的,去钱庄取了塞到包袱里,还带了腌好的腊肉,就差自己跟去看着了。
杨宏盛素来爱才,又是个性子不拘束的,总为张月君可惜,觉得她比杨顺康适合武举,走前还因为这事踹了杨顺康一脚。
搞的杨顺康骑马和他们同行时,还对着张月君好一顿抱怨。
“嫂子,你都不知道,我那叔叔,好像是你们叔叔,比起我来,更喜欢你们。”
他性子憨直,为人厚道,张月君和陈应一直把他们当做好弟弟,听了这话,都安慰他。
他又是个好哄的,没两句就安慰好了。
“我就知道我叔叔有眼不识我这宝珠,但嫂嫂你为何也跟着我们去啊?”
张月君勒马扬鞭,顺着官道前行。
想起那个曾经与自己说,要到江南看看的江湖贼匪,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她朗声回道。
“去寻一个故人!”
她心情畅快,期待故友相聚,可陈应却烦躁得很,本来挨着自己实在爱慕又不敢越界的苦闷,就罢了。
如今又不知道哪里蹦出来一个,曾经帮过柳如意的故交,还是个潇洒恣意的江湖人。
他知道张月君性子里喜欢无拘无束的痛快。
一想如此,他们之间却只是朴素的合作关系,心里头更不是滋味,便催马加快了速度。
只有杨顺康不知道一个为啥忽然畅快,不知道另一个为啥忽然愁闷,而且自己就算心情平静,甚至觉得疲累,也只能苦哈哈地在后面追。
他骑术又远没这两个精湛,还吃了满嘴的灰土,可怜坏了。
【作者题外话】:这个文设定是架空,虽然很尽力地把一些东西,圈定在同一个的历史朝代,但是还会有一些设定超出这个朝代,所以看文的宝宝多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