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君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却发觉天已大亮,外面依稀传来唐蓬安逗着妞妞说话的声音,应当是已经收拾妥当,要起早送去书塾。
陈应手上还拿着帕子,沾着一层浅浅的灰尘,推开门将帕子丢了,用门前放着洗手的干净帕子擦净才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被安慰。
张月君回过神来,看着那边门缝里漏进来的光,她仓皇地转过头去看,手掌落在他线条清晰的下颌上,才渐渐回过神。
“我梦见你死了,还有许多叫人伤心的事,却记不清了。”
她将额头依恋地抵在他的肩头,似乎是找到了可依托之处,迟迟不想离开。
“我若是死了,也一定死在你后头,不叫你伤心,也好好好照顾你到最后。”
柔声安慰,连着一双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她披发覆盖的背脊,将原本的慌张和惊骇一扫而空,只剩下平和与安稳。
“今日去府衙,王秋意的罪名是一定要定下来的,他不过是用来拖住我们脚步的一步棋。快变天了,不管是发生什么,切要小心为上,不要乱了阵脚。”
张月君的心神定下来,就忍不住想要思虑,可是刚说完一些话,就被陈应拖着将衣服鞋袜穿好。
“先吃了饭,有了力气才好安排事情,我知你忧虑,可若是还未及终局便身子受不起,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着张月君的肚子果然叫起来,他俩在屋中相视一笑,才悠然地收拾起来。
张啸玉顺路和哑巴将妞妞送走,院子里只剩下在养伤的封玉,红隼还有唐蓬安三人。
这段时间,一直是老许和唐蓬安轮换着在益元堂看诊,昨日是唐蓬安,今日便是轮到老许了。
陈应吃过早饭便要去上职,张月君也有事拉上唐蓬安要去做,红隼和封玉自己在家也是无聊,就也打算跟上。
唐蓬安还寻思,张月君说的有许多病人要自己看的地方是在哪里,却见着张月君一脑门子扎进了绮春楼。
“我们不女扮男装一下,或者说是乔装打扮进来吗?真的就这样的,明目张胆的进来?”
唐蓬安觉得这很不一样,不都是说女子进这样的门子里头都是乔装改扮的吗?怎么这么明目张胆地就进来了。
这很和她的刻板印象很不相符。
“你还好些,就我和红隼这前凸后翘的样子,就很难扮成男子,长得也是不像的,何必多此一举。反倒欲盖弥彰,形迹可疑,我们是来办正经事的,有什么不能直接进来的。”
唐蓬安竟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大摇大摆地跟在张月君的后面,妄图和各种美女姐姐贴贴。
可是进到绮春楼里面,却和自己想象的又是一番大相径庭。
因为绮春楼死了人,现在有事早上,并不是正常开门的时间,所以楼里面冷冷清清的,只有洒扫的丫头零星地打着哈切,在外头厅里收拾东西。
见她们进来,一旁收拾的小厮问他们是谁,张月君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塞进他的手里,叫他只管将妈妈叫来,有话与她问,旁的不必多说。
那小厮见了银子眉眼带喜,离去了没多会儿,就带了了一个眼下青黑的妈妈过来,瞧着应该是还没睡好,身上的衣领子翻着,并不齐整,却也不怎么在意。
“就是娘子叫我?我这绮春楼这时辰姑娘们都是在休息的,我看你们来也不像是找人的,应当是问事吧?”
这妈妈也是见惯了人的,也没什么东西看不明白。最近绮春楼发生那么大一件事,若是问事,应当也就是这一件了。
“只是若问前日命案,娘子还是直接去找府衙问话的官人们去问,他们问的无不详尽的,再问我们也说不出什么新东西。”
张月君自然知道再问不出别的,笑着听这妈妈讲话讲完,方才开口。
“自然是这样的,只是我们不是来问案子,是来问些别的东西,也不知道妈妈方不方便,请我们吃盏茶,慢慢详谈。”
她手上递过去吃茶的银钱,也不多给,毕竟之前刚在府衙门前卖过惨。
绮春楼的装修并没有多雅,比之京城的同类行当,却是一点也比不上的。
“妈妈,我们来也不白来问,虽拿不出什么银钱,却是可以叫我家这位妹子,给大家诊脉,顾着些身体,也算是给妈妈省钱。”
绮春楼的妈妈哈欠打到一半,忽然被她的话小小惊了一下。
“娘子,我们这边做什么营生娘子也是知道的,医士们惯是不愿意看,娘子不觉得晦气吗?”
唐蓬安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便将身子支起来与这妈妈回话。
“有何嫌弃的,不过是病症,需要医治,我还怕我并不擅长这方面,怕治不好,且不能在此处待上太久,无法看顾完全。”
那妈妈知道她是一直在益元堂坐诊的女大夫,听说医术不错,似乎是生怕她跑了,很快便叫底下干活的,将睡着对的姑娘们都叫过来。
便坐在张月君面前,静等着她问话了。
“娘子有话尽管问,老妇人只要知道便都会说的。”
张月君早就打听过,绮春楼的妈妈还是对底下的娘子们算是好的,所以她才会带着唐蓬安来此处。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只是想问问那死了的娘子,是什么时候来的绮春楼。”
那妈妈想了想,却只想起来,是被卖来的,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但是绮春楼所有买来的娘子,都是有文书的,方便日后有人愿意赎回的时候,做凭证。
所以那妈妈便是将那装文书的匣子打开,反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也没有必要遮掩。
“是朔州万阳府庐江村。”
王秋意也是万阳府人,想来,应该是认得的,不然也不会常来此地。之前在军中也并不是会流连烟花地的,在岷州却常来,应当是有人牵线搭桥,才能叫他们相见。
之后她又按着自己的思路多问了些,一直待到唐蓬安大致检查完,才一起离开,今日走的路要比往日多很多,她却并没觉得累,便打算去府衙寻赵云轻他们。
虽然昨日并不算愉快,但是还是有许多消息要送过去。
可到了府衙,却被方惊魁告知,赵云轻今日受了点小伤,在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