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君蹲在后面巷子里一处荒废的房子里,看着一边摇着头的惊恐的女使,颠着手上的济仁寺的香囊问她。
“你家小姐,是约了谁,要做什么啊?”
“大侠,好汉!奴婢,奴婢不是二姑娘院子里的,是大姑娘院子里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那女使脸上的泪哭得都够洗脸的了,惊恐地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拼命解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我记得,你家大姑娘是妾室所生,怎么会给你这丫头也穿得这么好,身上还带着玉镯子呢。”
那丫头更急了,眼睛瞄了一眼在边上已经昏死过去的二姑娘,咬咬牙,闭着眼睛将自己知道的都兜着底子说出去。
“是奴婢手脚不干净拿了大姑娘亡母的遗物出去卖,打算换些钱来吃酒。奴婢虽然不知道别的什么,但是二姑娘身边的桂蓉前日自个出去了一趟,奴婢在外头偷闲,看她去了二皇子府。”
张月君这才满意地伸手将这丫头打晕,又扒了姜雪筝的衣服套上。
这院子是之前一个罪臣的旧宅,一直封着没人住,自然也不必担心会忽然有人来,叫羊临守好人,醒了就再打晕,便自己翻墙出去。
济仁寺的厢房里,二皇子悄悄将门缝掀开看看外面,却并没有看见有人来。
门里面一个侍从缩着脖子,悄悄塞进嘴里一小块糖,在二皇子背着手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又睁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看二皇子,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不是那个叫什么姜雪筝的,要说是谁在那天宴会上陷害本宫的吗?”
“对啊殿下。”
“人呢?时间过了,本宫到了,人呢?”
“对啊,人呢?小的这就出去看看。”
说着那侍从背着手,煞有其事的推门出去,走到一边转角一处视野很好的地方看风景,打算等嘴里的糖化干净再回去,随便找个借口应付,就和二皇子悄悄回府,省得被发现了。
他正踮着脚舔着嘴里的糖球,忽然看见一个身上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朝这边走过来。
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之前那小姐的女使说的,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应该就是了。
溜溜地跑回去禀告,二皇子得了消息,赶紧端正了姿势坐在正位,等着那女子进来,将消息禀上来。
却不想,门开了,一个身穿鹅黄色裙衫的女子躬身行了一礼,便朝外面说道。
“就是这里,还请王爷给我家小姐讨个公道,二皇子威胁我家小姐,若不赴约,就讲那天的事传扬出去,叫整个京城都知道。”
那女子伏在地上哭得身子一耸一耸得,别提有多真了。
二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捉出去,太阳光晃得他眼睛一花,盯着怀王的脸,被拖出去好远才想起来骂人。
“皇叔!冤枉啊!别抓我,让我……”
他辩解的话被封死在嘴里,拖猪一样的拖到马车里头,眼珠子瞠得红血丝都要冒出来了也威慑不到这侍卫一点,只能愤愤地伸直了被绑在一块的两只脚,无力地踹着马车的内壁。
张月君拍拍裙子站起来,朝着怀王拱手。
“多谢王爷帮忙,账册今夜必送到王爷手上。”
张月君直起身并不打算停留,抬步便要走,却被怀王拦住。
周围的人都被清退了,他向前一步,她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王爷自重。”
“柳如意,离开京城吧,和谁一起都可以,离开京城,本王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忽然停下,眼睛很专注地盯着张月君的眼睛,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张月君攥紧了拳头,抬起头,哂笑着看向他。
“王爷可能不知道,比起衣食无忧,臣妇更希望有朝一日,能送王爷去死。”
怀王闻言僵直了身子定在原地,张月君抓紧了时机绕过他,迈步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比刚才还要莫名其妙的话。
“柳如意!一切尘埃落定,本王任你处置,只是在此之前,你要保重自己。”
张月君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什么东西牵断了的钝痛,虽然她现在对他又所改观,但并不代表她不恨他。
“臣妇不是柳如意,王爷日后摸在叫错了。”
张月君觉得心口有些难受,轻轻捂着,往那处旧宅而去。
是太子太后都在宫里找起来麻烦,不然她也不会去找怀王。若不是现在被迫利益有了牵扯,恐怕她真的忍不住什么时候单独见面刀了他,送他见阎王。
而且,张啸玉现在在禁军中身居要职,官家又有意栽培他,一旦轻易被牵扯到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中,便很难再脱身。
他家中似乎还没做好成为朝廷重臣的准备,面对这样的决定有些轻率。
张啸玉的家事她管不着,但是不管有几分真假,还是先将张啸玉摘出去准没错,省得被姜家的连累。
二皇子主动找姜家小姐,逼迫人家,就和张啸玉没什么关系,至于后面的细节……不管是怀王还是太后,肯定会紧着自己更受益的说法,他们也不愿意见着二皇子得利就是了。
剩下的,还是得叫张啸玉好好和他家亲长说说,她便干涉不了了。
翻回那座旧宅子,姜雪筝已经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好几次,身上衣服也没有,躺在地上凉飕飕的,估计可能会着凉,不过死不了就行。
换好了衣服,连着那个连着那个偷卖东西的婢子一起,将人扛了丢在姜府后面小门的门口,潇洒走人。
张月君和羊临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个利索,实在累得厉害,栽到躺椅上,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筋骨都是酸的。
她刚瘫下不久,陈应也推门进来,坐在她身边。
“敏言赶回家去了,我看他脸色不怎么好。”
张月君做起来偏过脑袋睁开眼睛,累得一点也不想动。
“暂时这一次姜家不会拖累他,但是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张月君本来在姜府后门,本是打算蹲姜家的女使,散布个新的谣言,比如姜雪筝和张啸玉青梅竹马,二皇子横刀夺爱,亦或是姜家看不上林家商户出身这种。
免得姜家想拉着张啸玉一块,跳进二皇子这摊烂泥地里。
虽然恶趣味了点,低级了点,但是还是很有效的,现在就不用了。
姜家猴急,已经将那夜的事散播出去了,变相地在官家那边加深了二皇子色令智昏的混账形象,一边把姜家搞得里外不是人。
二皇子摸着自己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屁股,趴在自己的卧房里哀嚎。
本来还稀松地在看守,变成了守在他的卧房前面,现在连卧房都出不去了。
“二殿下,怀王来了,给您送药膏。”
门口响起一个恭敬的禀报声,之前那个偷吃糖豆的侍从因为失职被杖毙,这个侍从林裕昌新送上来的,刻板守礼,很是无趣。
赵元朗趴在床上看闲书,胸口的郁气无处发泄,眼下的守卫是殿前司调出来的,亲卫是外祖准备的,外头的皇叔也心知肚明俩人的关系有多恶劣,根本不用装什么和睦。
怀王站在门外,只听得什么东西哐啷一声砸下来,接着便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皇叔回吧!”
赵云轻将手上的药膏放在门前,叮嘱门前的侍从勤换药,也不多说,背着手离开。
坐上马车到咸平楼的二楼包间里坐着,只点了一盘酥鱼。
他捻着酒杯和酥鱼相面,看着酥鱼炸得鼓起来的眼珠子,觉得自己嘴里的酒越品越苦。
他纳闷地看了一眼酒杯,叫小二换了一坛,果然不苦了,他的舌头最灵,就说嘛,有一点苦正常,刚才那坛,快比黄连苦了,不是酒曲放多了,就是没封好坛。
又坐了一会儿,墨鸢准时进来,将手上的密信递过去。
“王爷,第一批粮已经上路了。江南蝗灾十分严重,第一季的粮食欠收,独江州的状况良好,只是附近几州的流民都朝着江州去,恐生祸乱。”
怀王将信上内容看完,伸出筷子夹了一口鱼肉,外皮酥香,内里软烂,味道很好,但是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味道。
“当年神医的那个弟子找到了吗?”
墨鸢听怀王问话,又从怀里拿出密封的筒子递过去。
“本来是没找到的,但是奇锋阁的人送来了这个,说只能王爷您亲自看。”
赵云轻打开,只看见里面有一张卷起来的信纸,寥寥数语,没一句废话。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