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昙手上的淤青被碰到,痛得下意识地一缩,随后轻轻地将自己的衣袖扯着向下拉的,将那淤青盖住。
“昨日晚上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没看清路上的凸起来一石子,一不小心摔在地上磕的,可疼了。”
她随便找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将事情遮掩过去,还不好意思地笑笑,像是做了蠢事一不小心被发现的小女孩。
张月君的记忆里乌昙是会做出这种事的,走路从来不看脚下,莽撞又可爱,但是她也最是机灵狡黠,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搪塞过去。
所以张月君并不怎么相信的,尤其是她特别自然地扯下袖口遮掩的时候。
若真的是跌倒的,应该是露出那淤青与她抱怨说,这淤青到底有多疼,那石子有多硬了。
且那淤青看起来形状可疑,又很新鲜的青紫,绝对不是石头磕出来的。
更别提这个别院的石子几乎都是精挑细选,每一个石头都几乎没有棱角,又怎么会摔成那样。
张月君只是配合地将这件事揭过,但还是把此事放在心上。
慢悠悠地摇回自己休息的院子,还只剩两刻钟的时间休息,叫醒了午睡的秋雁,嘱咐她到时间将自己叫醒,才在靠窗的小榻上将自己整个地蜷起来。
没来由地觉得心慌,愣是闭上眼睛许久才睡去,可是又没睡多久,边觉得一脚踩空,从一片漆黑的梦里跌出来。
心跳像是擂鼓一般,在耳边咚咚咚咚地响着,按着心口从榻上起来,四面环顾,身边并没有什么异常。
秋雁还在一边撑着额角,计算着时间。
还剩下不到一刻的时间,她几乎是刚睡去,便从梦中醒过来了。
“睡不着了,去小书房吧。”
反正也睡不着,张月君整理了仪表之后,带着秋雁从这边给自己安排的客房,朝着小书房那边走过去。
她先坐在小书房里,自己的案上还放着用来记下嬷嬷教的东西的本子,翻开本子,看着自己一笔一划记下的东西。
慢慢地拿出一张单独的纸,拿起沾了墨的笔,在纸上缓缓地抄起来。
墨迹在纸上描出痕迹,墨中松烟的气味涌入鼻腔,将自己波折起伏的心跳安抚下来,抄完了两页纸,便听见身边有脚步声。
她将笔放下,来人坐在她的侧边,身上鲜艳的衣料下,露出一双娇软柔嫩的手,手上一颗金色的戒指上嵌了绿色的宝石,更显得那手上的肌肤柔嫩。
“这别院是给一位姓白小姐建的,不是太后,不是皇后,是一位,京城中几乎都不会提起来的小姐,年轻些的不记得,年长些的也不愿意提起。张娘子神通比我广,顺着这个脉络查一查,应该能查到不少的东西。”
来人正是秦蘅妩,她也提前来了会儿,现在嬷嬷没来,侍女都在外面,小书房里,只有她们两个。
她应该是刚睡醒,身子还有下懒懒地,微微斜着倚在写字的案上,鬓角有一缕不怎么听话的发丝,微微翘起来。
见张月君探究地看自己,秦蘅妩将自己手指伸出来,在自己的轻软的衣料上绕了绕。
“娘子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真的只知道这些,多了我也差不清楚,在这深宅子了,父亲与我不和,夫君与我不近,能用的人就那么几个,我能伸出去的手……不长。”
虽然承认自己的无能叫秦蘅妩很是牙酸,但是她已经将自己手上能用的,哪怕是一点点微妙的几乎,都用上了。
这样久远的辛秘,她知道的也不多,还是在宫中的贵妃在皇帝意乱情迷之时,知道了些微的线索。
这点上,张月君就比她自在许多。
秦蘅妩轻哼了一声,听得外间依稀的脚步声,将自己的身子坐正,又变回了那个端庄贵气的官夫人,下巴微微扬起也不叫人觉得过分倨傲。
张月君在纸上写下一个白字,笔尖提转,却一不小心在自己的指尖上蹭上一点墨痕。
下午的东西不算简单,对张月君来说学起来也不是多难,只是乌昙便有些吃力了。
安静又认真地学下来,张月君手上的本子上又多了些内容,将记下来的内容塞进自己的书箱子里。
秦蘅妩抱着肩膀跟在她的后面,另一边还站的执意要出来送送的乌昙,看着乌昙在另一边离张月君很近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在一边似乎有些多余。
但是又不想承认自己多余,便开口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张娘子听得真的很认真呢,还用纸张记下来,是要回去的时候,也要好好温习吗?若是娘子是个男子进学,这样的劲头,应该能考上进士了吧。”
前面走着的两个人终于注意到她,只是眼神似乎有些奇怪,看起来不是怎么和善的样子。
秦蘅妩的眉角微微抽搐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大概自己自己在一些捧高踩低的官眷里混久了,那些人,总是想要议论一下别人的好坏才能交流。她总是看不惯就说些带刺的话来,现在竟然不太会好好说话了。
眉角静下来,她才又补上一句。
“我是在夸张娘子认真,真的,没有恶意。”
但是前面的两个人已经迈出去一步了,好像不太在乎她的话里面是不是有刺。
似乎被无视了,但是似乎也没有被讨厌,她微微放下心来。
默默地骄傲地跟在他们后面,前面的两个说起今天嬷嬷教的东西,秦蘅妩在后面偶尔说上两句。
张月君和乌昙也不会不应,氛围还算和谐,倒是有些出乎秦蘅妩的意料。
除了别院,秦蘅妩本来是满心期待,张月君还会上自己家的马车,这样一来,她回去的路上就不会那么无聊。
只是没想到今天陈应亲来接人,那天那个倚在张月君家马车旁的俊俏车夫边上,多出来一个穿着青黑色衣衫的男子。
秦蘅妩本来已经翘起来的嘴角,一下子便落了下,看着陈应的眼神忽然就不善起来,叫偷偷观察她的乌昙觉得,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
陈应连续好几日都在与怀王忙着,一直没有时间与张月君说话。所以今日才等不及,刚刚下了职,便过来接张月君一同回家。
就连那驾车的马儿应该都是刚刷过的,整个马儿油光锃亮,蹬蹄子的时候都好像格外有力气些。
张月君见今日是他来接,脸上的笑意便也更真了几分。她朝着马车走的步子也格外欢快,就是明眼人仔细看,也能瞧出几分雀跃来。
乌昙从前并没有近距离见过陈应,之前也只是远远的在殿上看见过,心里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便站在不远的地方,按照嬷嬷教的互相见礼,便安静地打量起来。
张月君一一与她们道别,便被陈应牵着手拉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有一股甜香,张月君的眼睛一下便被那个食盒子吸引,只是按捺着没打开,但是这两日复杂疲惫的心情,闻着甜甜的味道便好了很多。
她在马车里平静地等着,陈应在外面客套地道别之后,便坐上马车,与张月君坐在一起。
秋雁很识趣的和元适坐在外面,将里面的空间留给张月君和陈应。
虽然只有两三天没怎么见面,但是陈应还是觉得已经与她分开许久了。今日早早下职来接,坐进马车,便有些眷恋的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今日蓬安和红隼都已经办完了手头的事回来,我便将他们还有敏言约在一起,借着怀王的名头在咸平楼定了吃食,一会回家应该正好就吃上了。”
陈应将桌上的点心打开,里面就是张月君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苏记的乳酪,甜甜的奶香味一下子就将张月君的眼神钓走了。
看得陈应在一边笑出声来。
“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听秋雁说,你嘱咐她做点心的时候提了一嘴。这两日都没什么时间,还没问你在别院有没有遇见什么麻烦或是危险?不然叫红隼明日跟你一起去别院吧。”
红隼前段时间被赵云轻叫走,派她去林裕昌府上新起的库房查探,今日方才回来。
说起来,之前林裕昌家的库房,还是张月君叫羊临她们烧的,当时张月君的目的是为了诈出那个账册。
只是账册并不在库房里,反而是另外一个重要的东西在被藏在库房之中。
之前库房被烧毁,怀王便暗中派人去监视,只是若是想要找出他想找的东西,暴露那暗藏的人便有些得不偿失,所以才叫红隼去。
但也正好,张月君现在是很需要红隼的。
回到院子的时候,软酪已经吃了一半,正准备推开门进院子,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吵吵嚷嚷。
推开门进去,就看见梁郊撑着一个木拐,站在院子里,手指着对面的红隼,脸红脖子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家主子才是小白脸!你家主子看上我家主子才是有病吧!”
红隼站在对面做库房的矮屋顶上,蹲着居高临下,脸上顶着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好像没学会怎么笑的样子。
“都有病,我觉得,你家主子,有点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