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罗明珠？”李思仪走近了几步，仔细一看，我的天，还真的是罗明珠。
由于活字地图给了玉郎，所以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罗明珠，李思仪还感觉有点儿反应无能。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忠义伯爵府不是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吗？你怎么会——”李思仪一脸的狐疑之色。
那糙汉子心底一寒，坏菜了，竟然还真的让她找到了熟人。
这个熟人还是当朝的公主。
难道说她之前一直不愿意接客，宁死不从，还不停滴说她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千金，还真的是大实话？
“公主，奴才发现有恶人寻衅滋事，您看，要不要给抓了送官府？”掌柜的带着一群护院们，早就跃跃欲试了，见状，立刻就招呼着一群膘肥体壮的护院们冲了过来。
那气势立刻就把凶神恶煞的糙汉子们一群人吓坏了。
眼前这个是当朝公主，他们可不敢招惹。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被捆起来，送去了京兆府。
而罗明珠也被人带下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的时候，李思仪就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还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响声。
看起来，她的脸毁容程度很深。
不一会儿，罗明珠哭哭啼啼被带上来，她直接给跪了：“公主，您救救我吧。我想是有人故意把我脸烧毁了，又把我给送去了下等窑子。您都不晓得，我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简直是——”
“你遭遇什么你自己知晓即可，不要说出来凭白污了我们公主的耳朵。你现在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同时还是忠义伯爵府世子妃，你应该考虑一下，若是你的遭遇传扬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鸾棋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
罗明珠立刻给呛住了，惊慌失措地看着鸾棋。
李思仪也没有出声给她做主，罗明珠再次心冷了。
是了，她曾经也没有对李思仪多么尊重，甚至还讥讽了几次，这会儿有什么脸面让她给自己做主？
再说了，这段时日听闻整个忠义伯爵府一个活口没有留下，连府中养得猫狗都被宰杀了，如今她却还活着，很难不让人生出猜忌。
可她真的一无所知啊。
倒是这段时日在窑子里面的经历，着实让她历尽沧桑，见识到了所有刷新她认知的事情。
下等窑子里的客人都是贩夫走卒，他们一个个身上臭烘烘的不说，还特别的粗鲁。
甚至还有一些人有特别重口味的需求，罗明珠就遇到过好几次这样的客人，都是把她迷晕了送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恨不能直接死掉。
可她被灌了药，提不起力气来，只能任人宰割。
这段经历简直是她一生的耻辱。
所以，她滋生了恨意，假意答应了二娘，会好好地为她赚银子。
然后，她就按照自己算计的剂量，把那几个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一个个给用了药。
这不，今儿个那些人家里人找上门来，她趁着二娘带着护院们跑出去周旋，从后角门的狗洞里爬出来，使劲地奔跑着。
哪里会想到，竟然被发现了，还被一路上追着。
若非遇到了李思仪，她这一次被捉回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虽然恨不能死掉，可一旦能够苟活着，罗明珠自然不愿意真的自戕了。
但她也不好好地想一想，和李思仪又没什么瓷实的关系，且她自己也作恶多端，谁会愿意帮她出头？
她遇到的还不是别的事情，而是下等窑子里面的纷纷扰扰，别说男子不乐意出手相助了，李思仪可是尊贵的凤安公主，更加不想为了她弄得一身腥。
她当初可没有把自己的姐姐当回事，和楚良辰设下陷阱，引来了秦小公爷，把人给糟践了，害得她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也没看到罗明珠多么的自责，反而春风得意一样。
这样的恶人，有那样的遭遇，可能就是她作孽太多了，糟了报应吧。
“公主，刑部来人了！”掌柜的走上前，恭敬地说。
“请进来吧！”李思仪没有过多思索，抿唇道。
并且，她有注意到，刑部两个字一出口，那跪着的罗明珠就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
所以，她其实真假参半，压根没有和她说实话。
原本就不准备和她有什么掺和，如今看来，她求人也没有拿出十足的诚意，着实败坏到了骨子里。
不理会也罢。
能够把她救出来，让她沐浴更衣，已经是李思仪格外的怜悯了。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沈少阳穿着刑部员外郎的官服，眉清目秀，风采迷人，引得大街上不少的小姑娘们*着脸，还要频频地看向他的俊脸。
“沈大人，看你的样子，莫非有急事？”李思仪微微地虚抬手，让他起身。
沈少阳站直了身体，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罗明珠说：“回公主，下官接到一连串命案，其中这位叫贵人鸟的姑娘是重要的嫌疑人，可否容许下官把人带去刑部？”
“不，我不要跟你走！是你，你是杀死忠义伯爵府上上下下的凶手！是你害得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沈少阳，我跟你拼了！”也不知道罗明志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弹跳起来，直直地撞向了沈少阳不说，手中还拿着一根锋利的银簪。
她的暴起太突然了。
鸾棋和鸾画迅速地把李思仪给护在了身后。
倒是沈少阳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将她拿着银簪的手腕给掰断了，冷冷地说：“忠义伯爵府的案子已经结案了，是那群流窜出来的流寇作乱，陛下也已经下旨恩准伯爵府安葬在一个风水宝地。倒是你，若你真的是罗明珠，原本的世子妃，为何阖府上下都死了，却只留了你一人？”
“还有，你的脸，还有你这个模样，以及迎春楼那几个猝死的人，可都是和你脱不了干系。说到凶手，你的嫌疑倒是比下官大得多了。”沈少阳几句话的功夫，就让罗明珠处于下风。
她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能告诉沈少阳，当时她和公子在一起巫山*，却被楚良辰撞破了此事，他们俩厮打起来，失手将孩子给扔进了河里，等捞上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溺水而死了。
而她，也被楚良辰恨毒了，只是传出去太过丢人现眼，所以她一直被关在了佛堂。
公子关键时刻丢下她跑了个没影没踪。
而她，在佛堂里面饿得发昏。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滔天的火焰，她不停地拍打着佛堂的门，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小佛堂。
她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都没有人可怜她，给她把门放开来。
又饿又渴，还有浓烟让她再次昏迷了。
等到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右脸颊就是灼热的疼痛，且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被人随意扔上了马车，和府中那些死尸一同送去了乱葬岗。
是的，她就是被丢去了乱葬岗。
而她费尽全身力气爬出了死人堆，趴在旁边的小坑里面喝水，那水混合着泥土，还有股尿骚味，可她太渴了，只能大口大口吞咽下肚子里。
正巧一辆马车经过，她昏迷的时候，闻到扑鼻的香气。
醒过来，就成了窑子里的贵人鸟。
是的，她成了贵人鸟。
二娘说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衣裳刺绣就是贵人鸟，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见鬼的贵人鸟！
她不要做劳什子贵人鸟啊。
她分明是英国公府嫡出的千金贵女，缘何就沦落到如斯的境地呢？
罗明珠不想认命。
还曾经期望着公子会带着人，像个英雄一样把她给救走。
可是她都被那么多人玷污了，却还是没能等来她心目中的公子。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她作为英国公府嫡女都尚且只能让他入眼，何况如今的她呢？
但是好不容易跑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被送去了刑部。
不，她不能被送去刑部。
刑部大牢据悉有一百多种刑具，她估计自己一样刑具都不用上，就被吓得什么都招出来了。
“公主，求您了，看在您婆母也是我们英国公府的姑娘，就救一救我吧！以后你让我为奴为婢，当牛做马都可以，我求您了——”罗明珠被衙役押着了，痛哭流涕地说。
李思仪抿唇道：“当初，你和楚良辰设计庶姐的时候，她应该也苦苦哀求你们吧？可你们俩，却还是残忍的把她丢给了秦国公府的世子。她内心的崩溃，不亚于你如今的惊惶不安。”
“大抵这世上的事情呀，都是因果循环。你看，忠义伯爵府的人一死百了，你却毁了容，还被人卖进了下等窑子做窑姐，你说，是不是你造孽太多呢？本宫想想啊，那楚良辰也作恶不少，或许，他也落得和你差不多得下场？”李思仪轻笑一声，扶着鸾棋的手掌心说：“走吧，随本宫去一趟英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是应该要知道真相。”
“你做什么？公主，你竟狠心到如此的地步？”罗明珠感觉晴天一声霹雳。
若是让府中的人知晓了他的遭遇，她就真的是死定了。
李思仪才不会理会她呢。
沈少阳躬身告辞，带着人把罗明珠押着带走了。
李思仪坐上了马车，特地让鸾棋赶车慢一点，顺便去了点心铺子里面，拿了后院那些昨儿个晚上留下来，准备喂猪的现烤面包，命人给装起来，就去了英国公府。
叩门的时候，那应门的婆子看到是鸾棋，吓得立刻给跪了：“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本宫今日前来，有要事知会你们主子，去禀报吧！”李思仪下了马车，扶着鸾画的手说。
那应门婆子拔腿就往内院跑去。
不一会儿，阖府上下都跑出来，给李思仪见礼。
只除了中风了的老封君。
“参见公主殿下！”英国公夫人走出来，原本她看待李思仪是可有可无，瞧不起，如今的李思仪，她献殷勤都高攀不起。
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可能，这就是看不起别人的现世报。
“免礼吧！本宫今日前来，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李思仪瞥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众人，没什么感触。
扶着鸾棋的手进了府中。
没有去所谓的会客厅，李思仪就直接寻了个亭子坐下来，抿唇道：“忠义伯爵府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本宫也是没有想到，罗明珠被人当成匪寇送去了乱葬岗。她自己拼尽全力爬出乱葬岗，却被迎春楼二娘给带走了。这段时间以内，她一直以贵人鸟的花名在迎春楼待客……”
罗明珠的亲生母亲听闻，嗷呜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别的夫人们一个个面上流露出了怜悯，跟着惊呼不已，同时向她不停地规劝。
闹腾了好一会儿。
让李思仪忍不住蹙眉不悦了，她们才停止了闹哄哄的哭哭啼啼，还有怨天尤人。
李思仪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就让鸾棋代劳了。
鸾棋抿唇说：“诸位夫人，我们公主也是逛铺子的时候，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糙汉子追着一名孱弱的女子惊动，才会驻足观望了一下。那女子竟向我家公主求救……如今她牵涉进一桩命案之中，已经被刑部的大人带回去了。想来过几日就能出结果了，届时还请诸位夫人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好了，事情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拿个主意吧！”李思仪觉得英国公府的空气都让她感觉窒息，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眉头一蹙，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小树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里有一双灼灼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看。
脑海里浮现出上一次来罗府，遇到的那个黑衣公子。
总觉得，那个人的身份不太对劲。
一定有什么猫腻。
且，罗府也不太对劲。
鸾影卫都察觉出了端倪，想来，也已经探出更多的消息了。
李思仪不再停留，小树林的那个目光似乎有点儿焦急，他很想要冲出去阻止李思仪的离去，但最后却还是被人给阻拦了。
等李思仪离开之后，从小树林里走出来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是英国公，他对着男子很恭敬地说：“公子，想不到小女给您蒙羞了。”
“害得本公子的孩子夭折，死了也就罢了，却沦落到下等窑子那样腌臜的地方，哼，简直是污了本公子！”黑衣公子冷冷地又鄙夷地说。
“你说什么呢？我好好的女儿，还没有嫁人，就被你破了身子！你把她当个玩意，本就不愿意娶了她，那为何要毁了她的清白？她为了能够掩饰住日益增大的肚子，只好和楚良辰合谋害死了庶姐，你这个罪魁祸首，卑鄙无——”
罗明珠的母亲彻底疯了。
前阵子才知晓，她嫁进了什么样的府邸。
原来，这府中都是那个人的后宅院。
他可以尽情享用府中清白的姑娘家，就算是嫁进来的小媳妇，被他看上了，也都要被送给他享用。
他这是把罗府真的当做自己的后院了吗？
罗夫人气得眼前一黑，因为她的丈夫非但没有和她统一战线，反而一个耳光打过来，冷冷地斥责道：“住口！你怎么和公子说话呢？我告诉你，若是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想你娘家的兄弟姐妹们！”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罗夫人直接晕厥过去，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而英国公已经化身狗腿子，向那黑衣公子各种解释讨好，带着人进了书房。
其余目睹了这一切的人，立刻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沧桑感。
这罗府，真的不能待了。
但，她们不知道，能去哪儿？
那黑衣公子以前还能克制一下，如今，直接是肆无忌惮了。
有一些奴婢不堪受辱，都投了井。
英国公和黑衣公子讨论了很久，最后得出来，他必须要亲自让罗明珠咽气。
罗明珠知晓很多的事情，不能让刑部的人撬开她的嘴巴。
事不宜迟，当天晚上，英国公就亲自去了一趟刑部。
巧了，沈少阳也连夜审案，亲自接待了他。
“不知道什么风，把英国公您给吹来了？”楚庆狂被戴了绿帽子，正看什么都烦躁呢，看到英国公这么个墙头草，喜欢钻营的废物，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哟，楚尚书在呢？呵呵，这就是新上任的员外郎沈少阳吧？还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呐，这么晚了，还陪着尚书一起，着实难能可贵。”英国公搓着手，一脸的讨好说。
楚庆狂不买账，冷冷地说：“深夜造访，本官看英国公来者不善，少废话，你想要做什么？”
英国公心底暗骂一声，老匹夫，面上却笑得更加浓郁了几分说：“瞧您这话说得，听说我那个出嫁了的女儿明珠没有身死，被沈大人以卷入了一桩桩凶杀案为由带走了。明珠这丫头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头，乍然听闻她没死，我们一家子都很开心，结果她却毁了容，还被那下等腌臜之地的人带进去……”
“不知道，能不能请大人通融一下，就让我见一见我可怜的女儿一面。回去了好向她哭晕了还没醒来的娘有个交代不是？”英国公这么说的时候，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沈少阳看着他原本眼圈都没有泛红，经过袖子那么擦拭了一番，就立刻泪水涟涟，眼圈也红得发紫了，总觉得，他袖子上面有猫腻。
这么猜想的时候，沈少阳走上去扶了一把英国公，趁机蹲下身凑过去，啧啧地说：“啊呀，好的蒜味啊！罗大人，真想不到，您的官服都是用蒜熏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