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后面的那群官差、衙役们,一个个看着也精神劲头不太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弱不禁风。
郑御厨蹙眉看了几眼,和王惊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几不可见地颔首。
“不必铺张浪费了!本王不过是途经此地,明儿个一早就会进城。你只需要给本王找一处院落安顿一二,至于用膳的事情,自有专门的人去做。”看到县丞穷酸的模样,李傲澜都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可别瞎操心了,免得你在我走后更穷了!
只是,这葵花镇好歹也是胤京城管辖之下的城镇,怎么县衙从县丞到衙役们,一个比一个看着穷死了呢?
到底是出了何事?
“王爷见谅,这下官实在是,咳咳,县衙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呀!”那中年的县丞一脸的羞赧之色,只是他若是不开这个口,可真的是整个县衙的人跟着喝西北风了!
这已经进入了初冬,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别说是他厚不住,那些个衙役们也一个个要饿死了。
都是那个什么王家的公子,说是什么奉了三皇子的命令,怀疑他们这小小的县衙存在一些响马的同伙!
不但一开始就克扣了他们该有的俸禄、补贴,还命人将他们办公之处给占领了,说是办案什么的都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要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问题是,办案的时候,那王公子的人总是时不时地插嘴,胡乱开口,干扰办案不说,还多次越俎代庖判了冤假案子!
多次想要派人给上峰传奏折,结果都没有人能够走出去。
这一年的时间,他们用尽浑身解数,却一封求助信都传不出去!
原本还以为就要在此了此残生,永远无法为自己和阖城上下的黎民百姓伸冤了,结果,迎来了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瑾王!
一瞬间升腾起了一股子期盼。
却因为多次失望而有点惊弓之鸟了。
总觉得,会不会是一丘之貉呢?
毕竟,都是胤京城的皇子王孙,三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九皇子和他一样是皇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无非是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奢望罢了。
“混帐东西!”听完这县丞的一番话,气得李傲澜使劲地拍打了一下桌子,把原本就只剩下了三只桌腿的桌子愣是给拍散架了!
李思仪就看到,县衙的人一个个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这是舍不得这张桌子了吗?
我天,那要穷到什么德行了呢?
火儿扑闪着翅膀说:“反正很穷就是了。宿主,他们不是说了嘛,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嗯,那真的很穷了。
她都没有仔细看,就看到那一行人没有一个身上的官服没有打补丁的。
虽然一开始她下意识地以为,都是形式罢了。
没曾想,竟然真的那么穷困潦倒了。
可是不对呀。
朝廷不是每个年都有固定的拨款?
难不成都给那什么三皇子派来的王公子贪墨了?
“主子。”鸾飞眼神一闪,他刚悄悄地出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儿神不知鬼不觉赶了回来,立刻凑近了王惊风,小声地说:“是王玥。”
李思仪刚好就坐在了王惊风旁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鸾飞,他没敢多说什么,不过单独一个名字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王玥?
是玉郎庶出的弟弟。
也是王家如今除了他这个嫡子之外,最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的人选。
他投靠了三皇子么?
听闻当今圣上也刚过五旬的年纪,想不到这些个成年的皇子们,这就开始了夺嫡的明争暗斗了吗?
那,九皇子李傲澜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老郑,你去,把那什么王公子给本王押来!”李傲澜拍完了桌子,顺势地站起身来,刚好和王惊风耐人寻味的眼神对上了,登时眼底溢满了浓浓的狠意。
王玥这个外室所出的庶子,竟敢这般胆大妄为!
说白了,就是他那个三皇兄新收的一条会咬人的狗罢了。
“属下遵命!”郑御厨应了一声,眼神示意之下,把李傲澜那两名身手最好的侍卫一并给点走了。
这葵花镇的县丞见状,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略微动容,眼底燃烧起了一簇簇期望的小火苗。
只是很快,他看了一眼淡定如斯,还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师爷,犹如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偃旗息鼓了。
这样的反应,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
途经此地的王公大族那么多,也有朝堂的二品、三品大员家里的人,可一个个都是嘴巴上说得好听,从来没有真的付诸行动。
遇到的女眷不用说了,哪里会愿意趟浑水。
高门贵府的后宅院,本身就腌臜之事颇多,就算是想要给通风报信,也要有那个底气在呀。
现在来了个看样子会管事的九皇子,他就再次滋生了一股子奢望,险些忘记了从前种种的绝望。
县丞暗恨自己不长记性,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一下。
目睹了县丞此举的李思仪立刻垂下头,假装没有看到。
没过多久,郑御厨带人出去之后,外面隐约地就传来了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声。
夹杂着一些嚣张跋扈的凶狠之言,听着那个声音倒是越发的熟悉了。
火儿憋不住,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还能够因着空间的维系和李思仪说:“主人,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您当初和于娘子斗厨的时候,那张脸曾经出现过。最主要的是,他和男主人有那么一些相像。”
那定然是王玥无疑了。
想不到还没有春闺,就提前和王家的人碰面了。
也好,同行的有九皇子在呢,这里有属于胤京城管辖的镇,迟早是要对上王家那群混账们。
正这么想着呢,郑御厨他们效率之高的把人给绑住了四肢,押进了厅堂里。
事实上,这厅堂着实简陋。
桌子的腿断了一根不说,板凳也都是差不多的缺胳膊断腿,放在桌子上面的一套茶具,有三只豁口了。
倒不是那种故意做戏弄出来的两袖清风,实在是到处都透露出一股子穷味。
“放开本公子!你们好大的狗胆!我可是三皇子的人!是奉三皇子殿下的令,在这里办差事!郑御厨,别以为你拿着九皇子的鸡毛当令箭,就可以粉饰太平!你这分明是故意不把我家王爷看在眼里……”
王玥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这么丢脸!
直接被人二话不说,反剪着双手绑起来不说,还当着那么多王府的侍卫们的面,让他里子面子都丢尽了,自然是满脸的凶狠之色。
结果,他余光扫视了一下,看到了那张让他惊魂未定的一张脸!
“王……王惊风?”一副见了鬼的似的样子,加之又被困住了四肢,直接保持不住身体平衡,就这么四脚朝天跌倒在了地上。
他还活着!
怎可能呢?
明明——
明明他亲眼所见,他受伤颇重,直接跌下了炫耀!
再说了,都过去了两三年,他哪里会想得到,这个王惊风这么命大竟然真的活着呀!
当初在河间府的时候,他还以为惊鸿一瞥的时候看错了了,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他王惊风。
这么久,他的消息一直捂得死死地,也不曾和府中联系,难道说是——
王玥眼珠子转了转,顾不得心里头的震撼,他忽然有了个不确定的猜测。
或许,他是当初伤得那么重,又直接跌下去,有了什么后遗症不成?
“王玥,三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王惊风抿唇一笑,抬步向他走过去。
随着他的话落下来,王玥眼底闪现了一抹惊惧之色。
当初他以为万无一失,所以在最后的关头,特地亲自出面了,还放出了狠话。
这会儿看到活生生的王惊风,还有他眼底那和从前如出一撤的高高在上以及蔑视,他顿时就产生了怯意。
“你——你要做什么?我现在是三皇子殿下的人,为他做事,你是要以下犯上吗?”王玥有点儿语无伦次,他投靠了三皇子殿下,这件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这么用三皇子为幌子,凡事都要提及一二,也犯了忌讳。
若是三皇子知晓他是这么个德行,想必也会气得不轻。
王玥此人阴谋诡计是个好手,可能是因为自小被外室女的生母养大,沾染了后宅女子纷争的腌臜手段。
“这么说,你停留在葵花镇这么久,兹扰县衙衙役们的正常差事,也是受了三皇子的命令了?”李傲澜冷哼一声,起身同样走了过去,冷飕飕道。
“不,不是的!瑾王殿下您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子……”猛然看到了李傲澜,王玥这会儿才清醒了,他险些就坏了王爷的事。
“是与不是,自然有这葵花镇的县丞大人升堂断案。至于你在这葵花镇所作所为,本王也一并做个旁听,见证一下,好给父皇上一道折子。”李傲澜一脸不屑之色,摆明了不愿意听他瞎逼逼。
县丞和师爷还有衙役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底的隐忍还有一抹期许之色。
“王爷,下官必定会不负所望!”葵花镇的县丞哽咽着向李傲澜道。
“县丞,这是你身为父母官的责任,本王不过是路过。这一切都要按照律法来,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王玥不过是个外室所出的庶子!”李傲澜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鄙夷,让王玥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他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当初看这县丞他们都好欺负,又有三皇子这个噱头,他难免就开始耍起了威风。
“不,你们怎么敢?我可是三皇子的人!”眼看着自己要被问罪了,王玥终于害怕了,使劲地开始闹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