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向别人施加痛苦,却不知道受害人是谁?”殿下眼神中一片厌恶。
他收起方才做戏的神态,向我吩咐道,“海蝶,飞鸽传书,由莫霄带领,夜煞全数出动。”
我领了命,后退一步。
听他语气喃喃的,“多留几个活口,总有人能问出来解药来……”
地上的人已经完全失了原先的得意,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等等等……我说不帮忙了吗?你们这是干什么,堂堂渤王,竟然滥杀无辜!”他的语气很愤怒。
殿下闻言冷哼一声,“我滥杀无辜?”
“堂堂不问谷,敢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下手,向本王的王妃下手!”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狂妄的笑。
“本王诛你九族又如何!”
这一瞬间,主子身后的衣裳无风自动,背影也像极了曾经在夜煞直面敌人时的样子。
我和文衍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那人说不上话来反驳,又见我还没走,赶紧大叫,“我没有给王妃下毒,放开我,我去救人还不行吗。”
“本王如何信你不会在这个过程中耍花样?”殿下冷声质问他。
他见状却突然不买账了,“呸,小爷我本来就是打算救她的,是楼上有不长眼的掉了东西下来才打断了我。”
说着他还斜了殿下一眼,“你以为我像你啊,身边带的女人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抢了哪家的民女。”
强抢民女,这话听着怎么如此熟悉。
我恍然想起,此前郡主也这么问过我,她问我她会不会同戏文里讲的一样,和殿下是仇人,又或者她是殿下强抢来的民女。
我当时说不是,是王妃太多虑了,她若有所思,却再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王爷见了我的样子,向我问话,我就一五一十把这些告诉了他。
他铁青着脸再没说话。
对面的阶下囚毫无自觉,接着我的话嘲笑道,“我就说嘛,身旁一个臭着脸的男人,前后一堆护卫把守,这位夫人又是一脸恍惚忧愁的样子。合理想象,我还真以为她是被抓来做小妾的!”
我和文衍不敢接话,但在脑子里想象了下那个场景,忍不住在心里点了点头。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金大人这时又适时的插话,“敢问这位神医是?”
“神医”见金知元这么称呼自己,拍了拍自己袖子,摆手道,“哎哎,神医我可不敢当,在下不问谷司徒训。”
文衍向他作揖,“那敢问神医为何出现在西域杂耍团当中表演节目?”
司徒训听了他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的摸了摸自己肩膀,嚷嚷着让殿下解开他的穴道,殿下没理他。
他又摸着鼻子讪讪的解释,“当时我在街上,隔着老远就闻到她身上惊魂草的味道了,但我没打算多管闲事。结果这位夫人在上楼前往我那儿看了一眼,我见她一脸忧愁的样子,就想做件好事……”
估计是想到中途失败的事,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文衍帮他接话,“既然如此,那神医就好事做到底,帮我家王妃解开这昏迷之症吧。我们渤王府必定厚礼相赠!”
“诶诶,好。”“神医”尴尬着脸庞,搓了搓手臂,“我刚才就是被你们绑了不太爽,才胡说的。并不是真的想害你们王妃摔下水,而且我确实不知道她有孕在身。”
“无妨无妨,只要神医现在能帮我们王妃解了这昏迷之症,也是好的。”
神医很快就和文衍混的很熟了。
他告诉我们,惊魂草顾名思义,与人的神魂有关。
我们都知道人有三魂五魄,如果其中一个丢失了,那这个人就是不完整的,很可能会陷入烦躁,心悸,幻觉,离婚,神游等等的症状。
就像前段时间的王妃一样,做噩梦,神思恍惚,思绪敏感,这是她自己不能控制的。
“你们这些人,一看就是不知道惊魂草的真正作用,只把它当药引给你们的王妃喝了吧!”
“摘星当时伤的极重,几乎只剩下一口气。情急之下本王让文衍用了禁药,这其中就有一位惊魂草作药引。没想到如今她怀孕了,药的副作用却开始出现……”
说到医药方面,文衍就很有探究精神,不断向司徒请教。
“殿下按照书里说的,找到了惊魂草让王妃再次服用了,服药之后她也确实不再作噩梦了,只是精神状态一直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
司徒训摇摇头,“那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药用错了!”
“用错了?”大家齐声惊诧。
“对啊!惊魂草,确实可以用来做人重伤时的一味药引,也可以安定神魂,但他安定神魂的时候必须和另外一味药材搭配。此药名叫安魂草,百年前为我不问谷驯化。”
说到这些,司徒训侃侃而谈,看起来也确实有神医的风范了。
“那神医为何要吹曲子,不应该是给郡主吃药吗?”马婧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
金知元摸摸胡子,笑眯眯的说,“若我猜的不错,那乐器从锻造之初就是在安魂草的药水里泡着的。”
马婧瞪大双眼,很明显开始起了佩服这个老头。
但他依旧一副庸庸碌碌的和事佬姿态,“看来老夫刚开始以为的引魂曲应该叫安魂曲才比较合适啊,果真是少年出英雄呵呵呵……不过现下误会都解开了,大家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殿下颔首同意,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很认真的向司徒训行礼,“还请司徒先生赐教,救救本王的王妃,我渤王府来日定会厚礼报答!”
“算了算了,谁叫我好心办错了事,我看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我救你家王妃,你赶快把那什么煞给叫回来,听着怪恐怖的!”
“那是自然。小王在这里先谢行过。”
主子又恢复了彬彬有礼,抬手示意我去把莫霄召回来。
司徒神医在后面对着文衍偷偷抱怨,“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司徒训,只姓司,不姓司徒。”
他神色认真的望着文衍,“你们家殿下除了王妃的事上,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没有心的吗?”
文衍笑了笑,“还请神医多见谅,最近王妃的事让殿下操了不少心,估计你说的时候他没注意听,下次我一定会提醒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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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所有人聚集在碧水阁。
司徒训笑嘻嘻的嘱咐,“待会我吹乐器的时候,你们只需要在外面保持安静,等王妃醒过来即可,谁要是发出多余的动静打扰到她,自己去找王爷领死就行,可别带累我不问谷。”
文衍好脾气的轻笑一声,“敢问司徒先生能否告知,当日我们王妃是受了什么干扰才会突然被分散注意力,我们知道了也有个防备。”
司徒训挠挠头,“嗯……好像楼上的窗户突然掉下来了一只荷包吧,她伸手去抓,然后就掉到河里去了。”
提到这个他还是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得再说一遍,以前治病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怕打扰,也没出现过因旁的动静就突然失败的案例,你们王妃是例外!”
金大人适时上前一步,“呵呵呵,那是自然,司先生医术卓绝,我等自然不会怀疑。”
司徒训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这话让他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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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王妃屋里悠扬的曲子渐渐拔高。
殿下靠在门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我和马婧站的远远的,不敢上去打扰。
过了半晌,他过来朝我吩咐,“海蝶,去如意楼找到那天的客人,问清楚当时他们那一层的窗户里掉出了什么。”
我领命而去,很快就就在茶楼掌柜的帮助下找到了那天的客人,问清楚他们那里掉出来的确实是一只荷包。
他还给我画了画像。
我拿去交差,殿下看见那只香囊的样子,凝神半晌。
只差把那张纸放在手心揉碎了。
莫霄回来不久,对许多事的进展都不清楚,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惊奇道,“怎么还把当初送郡主的香囊画下来了?这玩意儿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吗?一两银子能买好多。”
我恍然大悟。
赶紧拉着他退出了碧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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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待在碧水阁外面等司徒训的消息。
莫霄疑问,“司徒训自己说,安魂曲吹起来的时候听的人会十分沉浸,但为什么我们王妃会被一只香囊吸引注意力,她不正是最应该沉浸其中的人吗?”
马婧永远是最护着郡主的,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那不是王爷送她的香囊掉下来了吗,郡主多喜欢那只香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可她失忆了,不应该记得那个香囊的样子,更不知道殿下曾经送过这么一只香囊给她。”
我说这话没想着要得到什么答案,可是一直沉默的文衍却开口了。
“人又不是工具,也许……那一刻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带王妃穿过丢失的记忆,带她挣脱了那首有魔力的曲子。”
他淡淡的神色出现一丝歉意,“……是我们一直以来不懂王妃罢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是的,大家一直都在以自己的视角看王妃,觉得王爷待她如何好,她应当是很幸福的。
可局外人司徒训一眼就能看出她活的十分不开心。
这个认知让我们十分沮丧。
殿下依旧倚靠在门前,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姿势里带着比我们还要明显的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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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以后,司徒训推门而出。
他出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摇头,然后说了一句,“我还没见过那个达官贵人活的如此憋屈,也难为你们王妃了。”
殿下原本打算推门的动作一滞,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此话何解?”
司徒训捏着鼻子,有些不自在,“当时离得太近,不小心感受到了你们王妃的心神,看到了一些她的……怎么说呢…”
他拨了拨自己的乱发,头痛的形容,“札记一样的东西,像是你们王妃的心情手记被我看到了……”
“哎呀好烦,我治病救人这么多年真的没见过这么可怜的达官贵人,真的……”
“比如?”王爷后退一步,周围的气压不由自主低了下来。
我们几个贴着墙不敢出声,怕主子突然手起刀落,让我们给他的怀心情助兴。
司徒训看着他的眼色吞吞吐吐,我估计他也在心里抉择。
最后他还是眼睛一闭,“比如她觉得你不爱她,她猜测你们之间有深仇大恨,所以你才不和她说身世,比如她郁结于心好久了,比如她她她…做梦想起来了好多事情,但是没头没尾也没人给她解释她自己就胡乱猜测……哎呀说多了!”
他大叫着,瞅了瞅殿下可怕的脸色。
趁他失神,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