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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王妃落水了。
当时我和莫霄就在茶楼外间的走廊上，并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王爷他们待的房间里传来“噗通”一声。
我和莫霄第一时间推门而入，却只见到了王爷跳出窗外的身影。
紧接着，王妃被捞了上来，这间酒楼被查封。
槐荫河畔的周边被禁军搜了个干净，就为找到当日对着王妃吹曲子的人。
可惜三天过去了，派出去的人都一无所获。
王爷周围的气压低到可怕，夜煞的人见到他都想绕着走，更别提府中伺候的其他人。
只有王妃不知道外面的天变了，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前段时间王妃总是做梦，甚至还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事，她偷偷问过我，自己以前和殿下是不是仇人，我说不是，她好像不太相信。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梦里，正是溍炀两国一战中她捅了殿下一箭的场景。
原本当做安慰她的话原来都成了她眼中的谎言。
她那是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情绪也十分敏感，见了我们每个人，一定都像极了骗子。
可惜知道这些都是后来了。
当时我们不知道她心里装了那么多事，王爷周围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觉得，她大概是怀孕没事干，想太多了。
她把自己关在碧水阁，王爷就每天都往那里跑，有时候明明书房办公更方便，偏偏要莫霄去书房把所有东西都搬到碧水阁里。
我们私下都笑着说王爷这是为了美人一笑煞费苦心，可惜美人还不领情。
每次听到这句话，王爷就会狠狠瞪我们一眼，然后在王妃来之前收起那副凶狠的表情。
其实王爷还是以前的那个王爷，只不过他把所有温柔都留给了郡主。
莫霄常感叹，可怜的主子，必须要装出两副面孔。
是啊，可怜的主子。
那时我们都觉得王爷更可怜。
直到郡主落水以后。
在这之前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郡主了，那天去看杂耍，我也只是远远跟在她和王爷身后保护，并没有看见她的脸。
今日一见，她瘦了好多。
莫霄更是惊讶，“海蝶，要不是你说我都不敢认这是郡主，你说她什么时候这么憔悴过了。当年她和王爷斗的不死不休的时候，也没这么面黄肌瘦的吧……而且现在怀着孩子，不应该更胖一些的吗……”
有个人在旁边唠唠叨叨的烦人，但他却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印象中郡主确实没这么憔悴过，怀孕以来她的脸色本就不怎么红润，再加上先前呛到了水，如今的脸色只能说是惨白。
我望着她，默默希望她可以好起来。
————
陛下听闻郡主落水的事，特地调来了太医院院判金知元大人为她诊治。
这位金大人说话喜欢把一句断成两次说完，起先我们都不知道，被吓了一大跳。
他把完郡主的脉先是摇了摇头，吓得屋里的人都倒抽一口气，然后才说，“王妃的落水的后遗症老夫或许可以一试，可这心里的郁结和昏迷我怕是没办法解决啊！”
“后面两样才是她身上最重的病。”金大人摸着短短的胡茬，就这样下了判断。
听见这个结果，大家明显都很意外，我们都以为郡主是因为落水或者怀胎，才有了如今的憔悴模样，没想到她的毛病不止这些。
王爷追问，“敢问太医还有何种办法可解本王王妃的病，小王将不惜一切代价！”
金大人摇头，我以为他没了办法，谁知他等到王爷快变脸，才摸着自己那没几根的胡子慢悠悠的说，“臣知道一个地方，他们虽是江湖中人，但医术高超，殿下或许可以请人一试。”
莫霄快马加鞭去了不问谷，请一位神医出世。
金大人继续帮王妃看病。
“王妃这是吃了惊魂草啊，从前又有过重伤……”
过了半晌，他才凝着神色问道，“敢问王妃是否记忆有所残缺？”
摸了几下脉象就能得出如此结论，怪不得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左院判之位。
我对这位大人不禁刮目相看。
文衍在旁边回了他答案，他神色变得更深了，“吃了惊魂草，又突然行为失常……敢问落水前王妃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去了槐荫坊，看了杂耍。”
“听别人吹什么乐器了吗？”
“……听了”答到这里，殿下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他神色突变，看向了我。
我知道殿下想说什么，忙回答，“那人还未找到，但夜煞打听到了他最后消失的地方，我们已经有人赶过去了。以夜煞的速度，不出半日必能找到他。”
王爷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深思。
————
“那曲子大概就是引魂曲了，王妃也应当不是自己主动跳到水里去的，她大概是感受到了曲子对她造成的影响……”
“当时她就坐在本王旁边，那个人吹的曲子响起后她却突然走到了窗边。我觉得此举不妥，刚要叫她，她却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毫无征兆间就跳了下去。”
殿下边说边看自己的双手，像是不敢相信那一幕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眼前。
“怪本王没察觉出当时的异状。”
金大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冷面的渤王殿下如此颓丧，客气的安慰了一声，“这不怪殿下，那曲子对记忆无损之人不起作用，正常人是查觉不出来的。”
“是我没看好她……”
殿下还在继续反思自己，我和文衍对视一眼，决定由他来岔开话题。
“请问金大人，我家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
金知元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文总管也对医术颇有心得，难道看不出来？”
文衍咳嗽一声，敷衍道，“文衍不才，只是于解毒药人方面略有小成，治病方面在下就远远不如金太医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谦虚了几句，金大人才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多亏殿下救人救的早，王妃在水里的时间很短，孩子平安无事，只是王妃有些风寒，我已经命人熬了药，你们给她按时喝了就没事。”
于是我们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
又过了一日，夜煞带着禁军首领来报。
那天吹曲子的人被抓到了。
金太医开了药方正要离开，听闻此事也不准备走了，说要看这人一眼。
我们到的时候那个人正被捆成了五花大绑丢在前厅。
禁军首领一副气愤难当的样子，“回禀殿下，此人身怀妖术，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吹了个什么曲子，有几个兄弟就拿起剑来砍自己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人立刻反驳，“喂喂喂别胡说啊，是你先带人围我的，怎么还不允许还手了呢？”
首领见他油嘴滑舌，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他瞪着褐色的眼珠子冷笑道，“你再踢我一脚，我保证叫你那些手下见阎王。”
首领听闻此话赶紧止住要踢下一脚的动作，脸都憋红了。
地上的人见他束手无策，于狼狈中甩了甩乱发，得意笑了一声。
“解药。”
此话一出，吵闹的大厅里瞬间变得安静。
殿下冷着脸，重复了一句，“解药呢。”
“你们不放了我，还想要解药？”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殿下掀起嘴角，冷冷看他一眼。
“没人敢和我谈条件，除非……你有足够的本事能从我这渤王府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那人一脸有恃无恐的表情，“好啊，那你就让掉下河的那个女人继续昏迷着吧。”
“反正我无所谓，有人给陪葬，我还乐得黄泉路上有美人相伴。”
话音刚落，殿下手中“啪”的一声，一只上好的官窑青花瓷杯立刻化成了碎片。
苦涩清甜的香味立刻在大厅中弥漫开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我站的离主子不远，清楚看见他耳朵上起了一大片纹路，很快又消失了，惊出我一身冷汗。
那个被绑着的人像是不知道害怕，鼻子循着香味动了动，后朝主子要求道，“咦？君山银针，给我也来一杯。”
殿下低着头思考了一瞬，然后偏了偏头。
文衍意会，端上来一杯新沏的茶。
“去，让金知元上前来。”
我惊讶于暴怒的主子竟然这么快就恢复冷静，赶紧去把人带了上来。
金大人走到那人身边，试探的张口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可知晓不问谷？”
那人刚掀起的盖子立刻落回到杯口上，他像被针扎了一记屁股似的，猛然坐直了，“你问我师门做什么？”
金知元见他瞪大双眼，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听闻夫人吃过惊魂草，又听了别人的一曲奏乐，所以在下猜测此事与不问谷有关。”
那人不忿的看着他，他笑呵呵的回答，“猜测，都是猜测，呵呵……”
殿下像被印证了什么想法，抿着唇勾出一抹气定神闲的笑。
他一抬眉，文衍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扬声道，“殿下，是否召莫霄回来，或者？往不问谷方向加派人手！”
金知元见了急忙大喊，“殿下不可啊，不问谷神医众多，其中也不乏文总管这样的用毒高手，你若派人去，只怕会损失惨重。”
“主子，夜煞已全部待命……”文衍又添一把火。
“停停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搞我啊，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欺负我师门算什么意思？”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阁下就打算让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给你陪葬了？”
“什么啊，谁有孕在身了？”
听到这句话，殿下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暴虐无比。
又是“啪”的一声，那人突然痛苦的倒在地上，浑身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