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对，我才不知道。”我态度坚决的捂着耳朵，完全不给他机会动摇我。
他无奈的把我就揽在怀里，轻轻与我贴上额头。
“要你是一个人，我带你去就算是多费些功夫我也会带的。但如今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我不敢冒险，你知道的，摘星！”
“此行不仅要保证赈灾款的安全，我还要替陛下查探松江一带的官商勾结之患，行程根本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轻松，你跟着我不仅无法保证安全，还会随时让我提心吊胆。”
我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对抗到底。
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前别人总说，江湖朝堂上的渤王皆是威名赫赫，那只是因为我孑然一身，我有了你，还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我从前说过的，殿下有时候像个老妈子。只要他肯耐下心来讲道理，我从来都只有输的份儿。
他的声音透过指缝漏到耳朵里，我的决心果然就所剩无几了。
我放开双手，还是觉得气不过，“说了不想听不想听，你还说。”
我捶他一拳，完全败下阵来。
殿下闷声一笑，顺势躺倒在床上，我瞪他一眼，他就继续是一脸担忧的样子朝我卖可怜。
我就知道，他又是在套路我，但我还是上当了。
后半夜我睡得及不安稳，不是抽筋就是觉得胸口闷。
殿下也被我吵的一夜没睡好，我一翻身他都要抓着我的脉搏捏两下，好像这样就能瞧出来我到底是不是舒服的。
一大早醒来，马婧在来来回回的指挥人收拾东西。
我一脸疑惑，她插着腰告诉我，殿下要带我去城郊别庄住两天。
我恍然大悟，然后眯着眼睛笑她，“马总管的动作真是越来越熟练了，以后取代文总管料理渤王府，是指日可待了。”
她跺跺脚，捏着还不怎么通气的鼻子为自己鸣不平，“郡主，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坏了呀，一天就知道取笑我。”
说着一脸娇羞的跑出门去。
我倚在窗边哈哈大笑。
殿下正巧从门外回来，问我在笑什么，我抬起下巴冷哼一声，路过他直接就走了。
他一脸笑意的追上我，“还生气呢？这不是怕你不听劝嘛，你就原谅我吧夫人。”说着手还一边偷偷挽上我的胳膊。
我做出生气的样子甩开他，“就知道欺负我，欺负完了还撒娇，你以后别理我了。”
“那我就朝别人撒娇去了！”他弯着腰在我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做出离开的模样。
我知道他只是做样子，但还是听不得这种话。
“你敢。”
“不敢不敢，星儿原谅我吧，我就是个大坏蛋，你才是大人有大量。”
我正要回他几句，就见莫霄在他身后，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我理直气壮的把包袱甩给殿下，“说话真幼稚，我早都不生气了。”
他神色一变，气定神闲的结过包袱，淡淡撇了莫霄一眼，“你要是敢说出去……”
莫霄急忙做个封口的动作，“不敢不敢，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摸着门瞎子一样的出去了。
我在后面笑的直不起腰。
————
坐上马车摇晃了没一会儿，就到城外了。
山路越走越高，我们终于到了寄雪别庄。
这里大概是许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没什么人气，只有住人的几件屋子被打扫了出来。
我坐在主屋里，望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他们，生出一股时间匆匆的错觉。
我知道，殿下明天就要走了。
他还没告诉我，大概是怕我提前担忧，但我早就知道了。
晚上吃完饭，他陪我站在院子里步行了几步来消食。
我看着眼前的钼栅，吃力的往前走了几步，摸上它粗壮的树干，“听说钼栅一年四季只有冬天才会开花，你说，它的花落了，你能回来吗？”
“松江不远，而且我只需要打好先锋的工作，大概它的花不用落，我就能回来。”
“那你一定要赶在过年回来，不然我就跑去南方找你了。”
“嗯。”
“那你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在院子里堆个雪人，算是安慰我吧。”
“好，到时候我们给雪人穿上好看的衣服，就让它在院子里立到来年春天。”
听他说这样的话，我有些诧异，“你傻呀，天气一晴朗它就化了，哪还会等到来年。”
殿下摇摇头，“倒是本王说笑话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卧房。”说着，他又把我抄起来放到怀里。
“我现在都胖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怕殿下会摸到我腰上新长出来的肉。
他笑的别有深意，故意捏了捏我的腰，“现在才想起来避着我，不知道都摸过多少次了……”
“殿下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这一晚，或许是因为要别离，殿下抱我抱得格外紧。
半夜，我喘息着躺在床上，他替我盖好被子，然后突然亲了亲我的额头。
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听到。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门响的很轻，我知道他走了，然后才敢睁开眼。
没想到过了半天，门突然响了，一道人影闯了进来。
我逆着光看，是殿下。
他穿着行军的衣服，十分威武爽利。
我还没说什么，他就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然后穿上帮我衣服，一把把我架到他怀里，恶狠狠的看着我说，“走，去送我。”
我被他抱在怀里，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衣，头发还是昨晚散开的模样，大概是十分没有精神的。
他摸着我的脸，什么也没说。
我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送我走的时候会舍不得，又怕不送你会担心。”所以就回来了。
我注视着他的下巴，不自觉微笑。
不管什么时候看殿下，他的这个角度都是极俊朗的。
这天寒凉的清晨，我送着殿下离开了寄雪山庄。
————
殿下离开的第十天，寄雪山庄下了一场雪。我半夜起来喝水，发现门外的碎雪落满了台阶，于是披了件衣裳出门去看。
只见曲曲折折的树杈上堆满厚厚的白纱，那颗才开花不久的钼栅被压弯了腰，也不知道前几天才开在这里的几朵粉色小花还在不在。
隔壁还住着马婧，我怕动静大了会惊动她，于是放轻了手脚走到阶沿，用手帕拾了一捧雪，就进屋去了。
殿下不在，被窝是冷的。
我半夜抽筋的时候也没人帮我揉腿。
虽然马婧说过让我一有事就叫她，但我不想惊动别的人。
除殿下以外的任何人。
不知怎么的，这间屋子突然就冷清下来了。
昨天午间的时候我还做梦梦到了他，梦里很开心，结果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这里，他也不在身边，突然就变得很沮丧。
我庆幸当时跟在我身边的只有司徒训，不然叫其他人见了，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的不对劲。
而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这些情绪。我只想静静的难过，静静地变好，然后，静静地，等殿下回来。
他不在，时间突然就变成了一件难熬的事情。
寄雪山庄的落雪，都充满了伤感。
黑暗中我朝屋中间的桌子上看了一眼，那里放着我刚才拾来的碎雪，估计现在已经化了。
睁了一会儿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困了，我在浑浑噩噩的联想中睡了过去。
清早起来，果然，窗外已经积了厚厚的雪，马婧正在外面指挥人搬东西，司徒训端着一个瓶子进屋。
我问他那是什么，他告诉我这是半夜新下的落雪。
我一脸疑惑，还没开口，他就告诉我这是他用来去要的。
雪这种东西也可以入药吗？
他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大笑一声，“这有什么，雪当然能入药了，这世上除了草药以外，能入药的东西多着呢，虫子，雪，还有人血，都能入药。”
说完最后一种人血，他做出一个扯着嘴角的狰狞表情，但一点的不可怕。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想，我要是有个弟弟，像他这样是最好的。
他看我笑了，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你想不想知道，我用过谁的血入药吗？”
我眼睛一转，首先猜到的是他，他摇头，“虽然我的血是被自己曾经用过了，但最近的一次不是我，你再猜。”
我摇摇头，不想和他要这种游戏了，用了谁的血又怎么样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抱着一只暖手炉继续趴回到桌子上发呆。
他伸手往我眼前晃了晃，自暴自弃道，“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我问了你还能问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么？怎么能连这个都猜不到。”
我瞪着他反驳，“你刚才不是说过不是自己的吗？”
他听了我的话，冲门外大喊，“诶哟都说怀胎十月会变傻，你们王妃可真的傻了！”
马婧没工夫理他，只送给他一个白眼，他无奈的回头把这个白眼传给我，“那眼前不是还有一个人呢吗！”
我惊讶的指着自己，“我？”
他翻着白眼，拍了一下桌子，我的手帕差点掉在地上。
搞得我也忍不住想瞪他一眼了，结果他说，“是你脑子里的那个人啊王妃！”
我愣在原地，像不确定似的忘了我刚才脑子里在想谁。
“你们殿下可真对自己下得了手，你昏迷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一点上我佩服他算个疼媳妇儿爷们儿。”
司徒训继续絮絮叨叨的给我说，“不知姑娘可否知道，你从前喝的药里有一位金乌紫，需要用人的鲜血滋养过才算是上等。那时候你们殿下每天都给你的药里献几滴……你可别看这才是几滴血，但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可重要着呢……”
怪不得文衍每次端来的药有那么重的血腥味，怪不得每次殿下都要监督我把药喝完。
想起那段时间诡异带着腥味的药，我脸色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