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不行？”
“十成的不行。炉鼎在炼丹的时候本就燥热，再加上阵法运转，根本难以负荷，除非……”
“除非给阵法炼丹同行的炉鼎降降温。”无倾走到他身边，拈起一张碎散了的黄符一角。
“话虽如此，谈何容易，这本身就是不可逆的。”易矾拍了拍她的肩膀。
“师兄，我这几日想来想去，也跟师兄的想法一致，这个问题解决不了，炼上几次都是白搭，所以我去了趟书阁。”
易矾转过头看她。
“那地方能有什么独特的丹方。”
“无倾找的不是丹方。我想着，既然这个法子，会令炉鼎中太过燥热，以至于炼丹途中，药草都承受不住这样的高温和凝炼，那么沧决大陆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够递减这样的负面影响。”
易矾的眼皮撑了撑，一下子明白了无倾的想法，捋着胡子道：“那需要这味加入的东西本性极寒，属性却又要温和，不至于伤了药性。”
“对啊，师兄，寻常的丢冰块肯定不行，然后我在一本典籍上，看到一个叫淬冷花的。”
“不行。”易矾当即摇头，“淬冷花一升温便有毒，目的是达到了，但你这是要炼丹药，还是毒丹啊。”
无倾挠了挠头，道：“那一个叫冰魄寒枝呢。”
易矾眼睛一亮，一抚掌道：“我怎么忘了这个了。”
易矾在桌子后头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在脑海中对此物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通，最终点头道：“此法可行。”
无倾松了口气，好在一番心思没白费，既然可行那便试试。
“炼丹院可有？”
“没有。”易矾想也不想道。
“冰魄寒枝本身极寒，却不霸道。但其实那东西半点药性没有，从未有一张方子里头需要，最大的功用就是好看用作摆饰而已。所以炼丹院中也没存过。”
无倾回忆了一下典籍上关于冰魄寒枝的简短介绍，捏着下巴道：“那就去采好了，这玩意好像长在寒渊之地。师兄知道具体哪里有吗？”
“寒渊之地，当属雪旭国最多。雪旭国边境终年积雪，边境地带又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深渊，若说有可能，最有可能的也就那了吧。”
见易矾这么说，无倾便上了个心思。
“不过丫头你要这玩意，得等上些时日了，炼丹院中近来事物多，去那地方找，得等我有空了才行。”
无倾一听，抿了抿唇道：“不，我去吧。”
“你？”易矾惊讶道，“内学院无事？”
内学院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这事啊，无倾巴不得立马就飞去雪旭国，找到冰魄寒枝，试一试此法到底成不成。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没对易矾说的。
“眼下没有安排，我去跟祈导师讨个出门的便利好了。”
易矾对炼丹院之外的事倒不那么在意，点头道：“你去取也行，不过冰魄寒枝难寻，那雪旭国边境又多雪多峰，自己小心点。”
无倾笑着应了，说到祈诡，她想了想道：“时候不早了，师兄难道不饿吗？”
原本一门心思塞在炼丹上，易矾是不知觉的，被无倾这么一提，顿时感觉肚子瘪下去了一大块。
无倾眉眼一弯，拽上易矾道：“我带了不少吃的，还带了壶好酒，孝敬师兄尝尝？”
事实证明，易矾也是好酒的。
两人去了无倾的炼丹室，辟出了一方整洁之处，无倾便从空间中拿出了特地带来的好酒好菜。
无倾将万花醉一拍，易矾光一闻，口水都要出来了，连道着好酒。
无倾拦着不让他多喝，易矾便道：“这酒劲大我知道，放心吧，还不至于轻易醉了去。”
无倾仍旧担忧的盯着易矾的脸，见他确实克制着在抿，而且没有轻易要倒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她从纪璟淙那讨了好酒，自然是想讨易矾欢心的，但若是易矾还没喝就醉了，不是白费了她这一桌子的心思吗？
易矾将肚子堪堪填了一遍后，瞥了无倾一眼，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承了师兄那么多帮助，还从未和师兄这样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所以想着孝敬孝敬你。”无倾乖巧的笑眯眯。
“祈诡那家伙虽然没个谱，眼光倒真毒，挑中了你做弟子。”易矾说着，似乎想起了被祈诡坑了一遭的事，郁闷之色又浮了上来。
“说起祈导师，看你们感情那么好，师兄和他相识很久了吗？”
易矾当即反驳道：“谁跟他感情好了！”
无倾低头夹了菜，虽然这两位一见面不是吵就是打的，可也没见动什么真格，旁人看得出来定是太过熟悉相识许久了才会如此。
坑起来，也是坑自己人比较方便嘛。
“其实，我确实是有点小私事，想请师兄解个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时候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硌起来也怪折腾人的。”无倾给他斟上酒，抿了抿唇道。
易矾看了她一眼，接上了一句回她原先那个问题：“我跟那家伙认识确实很多很多年了。”
“这么说，祈导师的什么事师兄都知道了？”
“那家伙能有个什么事？”
“就是，祈导师和西城那间客栈的老板娘，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无倾咳了一声，眨着熊熊燃烧的八卦双眸。
西城客栈，又是老板娘的，也就那一家了。
易矾举着杯子的手一停，像无倾看了过来，无倾独没想过易矾会是这样的反应，那眼中有些惊讶不思议，继而衬得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没想到聊起八卦，易矾竟然也是这么感兴趣的。
“你个丫头倒是敏锐的可怕。他两人该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我都没数清楚过，你竟然能猜到这层。”
无倾噌噌噌就挪了过去：“这么说，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关系？”
无倾将她所发现的，两人所持手杖是完全相同的材质，还有祈诡的那张画，老板娘的那张画，画上女子与老板娘相像都说了出来。
她着实是好奇得心痒，想着易矾是祈诡老旧识了，应该知道些什么，所以来求证求证她所猜测的是对是错。
若能掌握点什么，也许以后还能在祈诡面前扳回几成，免得总被祈诡算计了还不知道。
而且还不知道她要此时离开学院，那祈诡准不准呢。
这对导师和弟子也真是奇怪，一面互相维护，一面又互相算计。着实不容易。
易矾一听到祈诡那家伙，竟然还会偷偷躲起来看老板娘的画像，就很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把年纪了，整个人邋遢的没边，那混吃嗜睡的家伙竟然还做这种事情。”易矾笑得不停摇头。
这画面，想起来就很不和谐对不对。无倾当时偷溜进去，看着那整洁的不像话的院子屋子时，便是这个感觉。
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祈诡一样。
却不想易矾笑着笑着，笑够了，又饮了口酒，抿着唇端得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抹稍显苦涩的神情。
之前那一杯喝起来，可不是这副模样。
他搁下酒杯，叹了口气，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似乎太远，太久没涉足了，所以乍一被无倾挑起，就显得有些恍惚。
接着，他开始说起了那个以往。
“丫头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始元学院的院长位子，本来是他坐的。”
无倾微微一愣，没插嘴，易矾就那样说了下去。
原来，祈诡以前也是被称作祈鬼的，但那不是因为他邋里邋遢神出鬼没，而是因为那时，一旦提到他的名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祈鬼当时年纪轻轻，武阶就堪堪攻破了大境界，始元城，祈夜鬼，不管是哪个，在这片沧决大陆上都是没人敢得罪的家伙。
易矾说起，当年的事时，提到他没少受他照拂。
祈诡虽然鬼，但不是嗜杀罪大恶极之人，他重情重义，责任感又强，始元城中的人，但凡提起他都是要竖个拇指的。
而敌人见到他，都是会吓得打颤的。
无倾回想了一下祈诡的样子，想要使劲往易矾所说的那人身上靠，发现万分不易。
“祈导师既然早早就在大境界了，那他现在是武圣？莫不是武皇吧？”无倾惊讶道。
易矾却摇头。
“武灵不到五阶而已。”
祈诡在无倾这卖了那么久的关子，就这么被易矾轻轻一戳给戳破了。
对于武者来说，若不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定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往下降武阶的。
比如纪璟淙那天灵脉损毁那种。
无倾正皱着眉头时，便听易矾处在微醺的状态，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祈诡曾经，也是位翩翩少年郎过的，一点不邋遢，一旦出现在人前，永远是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妥妥帖帖的。
一双眼也永远明亮有神，哪会在人前露出一点倦意。
完全不是现在那个整日整日只知道睡觉，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
而据易矾所说，无倾看过的那张美人图，确实就是那老板娘，叫作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