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梨亭是在凌晨醒来的，与此同时，身上的疼痛也随之苏醒，绕是他这么能忍的人，也呻-吟出声。
坐在旁边睡觉的王立刚一下就醒了，看着病床上的余梨亭，愣了一秒神，然后赶紧过去：“别！别翻身！”
这才几分钟，余梨亭额前全是冷汗，眼皮疲倦的半搭着，王立刚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慢慢躺下。
他躺在床上，屁股上垫了软枕，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浊重，缓了好一会，余梨亭才说了话：“怎么样了。”
王立刚：“都处理好，你好好养你的伤。”
他倒了水，“你妈那我没说，你明天给他打个电话，就说在我这过的夜。”
“嗯。”不适于被别人喂水，余梨亭想拿了水杯，自己解决，却被王立刚抚开了手。
余梨亭一顿，挪眼看去，他第一次在王立刚的眼睛里就看到了气恼。
他生气了。
王立刚的脾气其实挺好的，他脑子太聪明，让他与同龄人看到的世界不大一样，所追求的也不一样。
人家十六七岁的时候，想的是读书打游戏，是考试是成绩，会为成绩不好而气丧，会为朋友有了别的朋友而气恼，会为父母的不理解而觉得全世界都不爱我，这些东西，在他那都是嬉皮笑脸，是真的无所谓。
人都说互补，他和王立刚亦是，一个活得太束缚，一个活得太自由。
王立刚最终也没说他什么，只坚持喂了他水：“快睡吧，还早，明天我给你请假。”
余梨亭嘴角一扯：“我就是老板。”
“老板也要休息！”王立刚把他被子往上一扯，把人裹严实了，“赶紧睡觉，等你好了，我再跟你算账。”
的确该休息。
他这个身体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还有太多的事等他处理，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休息，尽快出院，理智如此，但是余梨亭实在是睡不着。
太疼了，那劈开的感觉仍萦绕于身，闭眼都是这段记忆。
“刚子。”
王立刚就坐在边上，晚上就手撑着桌子，睡一会，这样睡不沉，正好照顾余梨亭：“嗯？想上厕所？”
余梨亭摇摇头：“上来睡吧。”
王立刚：“你别管我，你睡你的。”
余梨亭一笑，亏得他还笑得出来！
“上来睡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王立刚想了想，还是帮着余梨亭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躺在了他身边，又替他把被子掖好，高中的时候，王立刚也经常溜到余家打游戏，晚上也不回去，就像这样睡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经常会说起游离，因为余梨亭很愿意听。
高中之后，他们再没联系，按理说也该只剩点头交情，毕竟两个人算是在一个圈子里的，身份相差甚远，可有几个能像余梨亭这样，几乎没有过渡期的把他当作以前一样对待。
余梨亭很好，谁都知道，可是他对别人的好，总是超过了别人对他的好。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王立刚听他说：“你知道了吧。”
王立刚怎么可能不知道：“嗯。”
余梨亭笑了笑：“反感么？”
王立刚：“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余梨亭抬起一只手，手臂枕在了眼睛上，他的不安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忽略。
王立刚：“当然不反感，我可是九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接班人！”
余梨亭笑了一声：“嗯。”
王立刚：“我只是有点惊讶，为什么是他？”
到这个时候，王立刚要还猜不出来那个人是谁，这颗脑子就真白长了：“你喜欢小离儿那么多年。”
“是啊。”嘴角轻轻勾着，“为什么是他呢？”
王立刚对余梨亭来说，是不一样的。
余梨亭有父母，有竹马，还有一起创业的兄弟，但从来不与他们说这些，王立刚在他这，会让他很安心。
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思绪散了，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其实我比游离更早知道自己的性-向，我喜欢他，喜欢看他想笑就笑，想浪费时间就去浪费，我可以护着他，他要怎么样，都可以……”
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这么长的时间没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他和游离不一样，游离是初恋，我喜欢那样青涩的感觉，他是完全相反的，像狼，狠戾也足够耐心，多出一丝，都会让人厌恶警惕，但是偏偏那一点点，怎么都没超出来。”
“我不知道最开始对他算不算喜欢，但是是不一样的，当然我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我甚至没想过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真的开心。”
余梨亭枕在眼前的手不知何时挪开了，王立刚侧着脑袋，看着他，眼睛是亮的。
是真的喜欢。
“所以想再看看。”
再拖着，再侥幸一点，是不是可以一直，是不是可以被接受，是不是可以没有背叛，是不是可以开心……
余梨亭睡了，他睡着后，王立刚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五味杂陈，无从说起，但是他为他委屈。
……
骆一声那眼睛，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了，王医生陪了他一会，就被催去做手术了。
一个人，办公室安安静静。
骆一声总想起那双眼睛。
真的要哭了么……
他无需上班，给王医生发了条消息，就准备回去了，车停在外面，骆一声迎着冷风走去。
突然间，有人叫住他：“等等！你是骆医生么！”
骆一声回头，看他，然后轻轻的点了头。
对方是门卫室的老头，看他点了头，就乐了：“还好看到你了，不然我又给忘了，前几天你到了张明信片，我拿给你。”
骆一声嘴角微微抿紧。
老头很快就从门卫室跑回来了，“就这个，没皱，我给你放着呢！”
“谢谢。”骆一声接过明信片，上面少年的灿烂笑容直闯进眼帘，骆一声看了好一会，手指微动，才把明信片翻了个面。
上面就一句话，字迹熟悉漂亮：
我是兔子
一口酸涩，生生堵在喉咙里，骆一声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