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骆一声知道余梨亭向家里人出-柜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骆一声没见过几回老太太哭得那么伤心过,连自己受伤她都是忍着眼泪的:“梨亭不让我跟你说,但是儿子,你要记住,你的爱人为你挨的打受的苦,你要是哪天敢欺负他,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骆一声握着手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挂了电话,骆一声坐在病床上,已经熄灯了,只有门缝外透着点光,无声无息。
下一秒,骆一声突然猛地下了床,他拎着外套,踩着拖鞋就奔了出去。
天黑黑,风景在车窗不断刷新,骆一声坐在出租车上,脑子异常清晰。
他没想过余梨亭会出·柜,家人于他来说,太过重要,余梨亭自己再难也不会让家人去接受这些。
他多能忍啊,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都没说过一句的人,怎么现在就说了。
“小伙子,你这是自己从医院里跑出来啊?”师傅开着车,随口聊天,“这么冷的天,穿双拖鞋就跑出来了。”
骆一声:“嗯,我急着找人。”
“找女朋友吧。”师傅笑笑,“这一看就知道,年轻可真好,一通电话就能天南地北的跑。”
骆一声搁在大腿上的手攥住,垫在拳头下的羽绒服微微凹陷,他说:“嗯,我找我男朋友。”
师傅:“哎?”
骆一声笑了:“我想在他身边。”
……
挨打的是三个人,人家两个挨着伤,秀瞎人狗眼的走了,剩下余梨亭一个人,连平躺着都不行,压着床上晾屁股。
房间门开了,路女士端着碗小米粥,脚步轻慢的走了进来。
“妈。”
碗搁在桌上,路女士有点不敢碰他的伤口,余父好歹也是种过田放过牛,虽然上了年纪身子没那么好了,可真气了,打起人来也是真的痕。
余梨亭红红青青挂了一后背的彩。
“没事,就是看着吓人,爸留力了。”余梨亭笑着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路女士的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有什么可失望的。”路女士掉出几颗眼泪珠子,“我就是图你和小离儿过得好,你考得好不好,挣多少钱都是我儿子。”
路女士捧着他的脸,他额头上破了个口子:“你爸也真是的,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余梨亭看着她,今天很惨烈,可是也真的轻松了下来。
说来真的好笑,明明挨了一身的伤,明明一屋子的人哭得不行,但还是爽。
说出来了,真爽。
“喝点粥,一天没吃东西了。”路女士转身把粥给他端上,“慢点。”
一碗粥,全是路女士给他喂的。
哄走了路女士,余梨亭趴回了床上,手臂压着枕头,圈出一个圈,脸埋在里头,没点熏香,但枕头还是淡香的。
余梨亭闭眼间,搁在老远的手机响了,余梨亭趴着没动,懒劲蔓延在全身,就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想起这个身。
这个“天王老子”面子大不大,余梨亭且不知道,但毅力是真的足,在接连不断的铃声下,余梨亭暗暗后悔没开静音,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哪怕是看到了来电人,余梨亭语气里还是幽怨十足:“你有病?大晚上的发什么精神?”
“就睡了?”电话那头传来轻笑。
余梨亭握着手机:“睡了,朕的后宫都开到三千了,德妃淑妃宁妃惠妃全安排上了,所以你一边去去。”
骆一声:“我想你了。”
这一声没个上下文关系的,硬是把余梨亭给愣了一下,一天下来,这么折腾,背后伤口隐隐发疼,说他在听到这句话时,一点都不动容那是假的。
余梨亭重重抿住了唇,连握手机的姿势都正经了许多,出口语气却仍是轻飘飘的:“哦,知道了。”
骆一声没说话。
余梨亭只能又问了一句:“体温血压都量了么?药吃了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要修仙么?”
骆一声的声音贴着余梨亭耳畔:“梨亭。”
余梨亭:“说。”
骆一声:“你能起个身么?”
“怎么不能?”余梨亭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句,然后很快又感觉出不对劲,“你妈跟你说了?你现在在哪?骆一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自己跑出院,我打断你的腿。”
骆一声笑了:“能起来,就去给我开个窗户吧,我上来给你送腿打断。”
余梨亭握着手机的手都用大了劲,他沉默半天,憋出一句:“神经病。”
然后转过身,大步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香樟树下,裹着寒意的风吹开了衣摆,他站在那,抬脸望着他,倚风含露,似轻颦微笑。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