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玛！”
伙计没想到她身上带着家伙，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道：“大姐，你别误会，我真不是忽悠你，昨晚有三个彪子，不信邪，跑去看，你猜咋地？”
“咋地？”红衣女问。
“今天一大早，给人发现在街上，疯了！三个全疯了！”伙计瞪大了眼睛，表情多少有点夸张。
“疯了？！”姑娘将信将疑。
她瞧见他脸上的寒毛根根竖起，又觉得不像是在胡咧咧。
“是啊，那个老白头是个仙儿，太晦气了！听老弟一句劝，可千万别去噢！”伙计可怜巴巴地说。
“老白头……死了？！”那姑娘听了这话，眉头突然一挑，来了兴趣，问：“你说的哪个老白头？哪个纸扎铺？”
“还哪个？咱辽城统共就一个纸扎铺！”伙计答：“那老头儿神叨叨的，可不是一般人！”
“关东第一铺？”那姑娘像是想着了什么，伸手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紧张起来问：“是白老五没了？！”
“是、是，”伙计这时候磕磕巴巴，哪还有原先的劲儿，只说：“你认得他？是没了，昨儿走的……”
“昨天？！你扯什么犊子！他能那么容易死？”姑娘的头皱得越发紧。心中暗道：紧赶慢赶差点跑瘸了一条马腿，竟还是晚了一步！难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没扯犊子！他们、他们就是这么说……”伙计连忙摆手。
“他们？他们是谁？人怎么死的？”她又问。抓着他衣领的手，勒得愈发紧。
“这、这……这又不是我杀的人，我咋知道啊？”伙计没想到这大闺女成了女罗刹，吓得声音起了哭腔。
“昨儿死的，今天就出殡……”红衣女闻言，冷笑道：“蒙的什么傻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一听便不寻常。以白老怪的道行，能要他命的人放眼全天下，不超过三个。而其中的两个，已经仙游，走在了他的前头！
至于另外一个，到现在，还在古家堡的地牢里关着呢！
所以，谁能杀得了他？！
她料他答不上来，于是松了手，转身径直往纸扎铺的方向去。
“大、大姐！大姐！”伙计见她走，还想喊她。可她只抛下一句“看好我的马！有什么差池，要你的命！”，就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师父——
你跨青鸾，白鹤引路——”
此时的城东，陆虎生身穿重孝，扛着埽梳扶着棺，嚎得发哑。
他死死盯着前头引路的老牛，瞧着它背上倒批着的那件藏青色袍子，那上头，还留着他师父白老五的气运！
整个辽城，谁能想到，他师父前一天还能掐会算，跟人论长道短，今天，居然就死了！！！
这才真是“能医不自医”，号称算无遗策的白五爷，连自己的死期都没算准，岂不讽刺？
铁匠铺那伙计说的其实也不算冤枉他。都说人死了要停灵三天才能出殡，可偏偏，这才第二天，他的徒弟们，居然就扶棺出殡了。
这种事情，莫说是辽城，就是整个东三省，也没谁听说过！
“师父——呜呜呜……呜呜……”当时祖爷爷的师弟宝驹儿才不过十二三岁，是个半大小子，这时候披麻戴孝地扶着棺，连道儿都走不住了，旁边全靠街坊四邻搀着。
纸扎铺门口的岁头纸在风里飘，麻绳三张纸一个扣，长长地垂下来，足足挂了七十三张。像个女人的辫子，冷冷清清地飘着。
乌鸦成群的飞，压得低低的，街上挤满了送殡的人。
红衣姑娘混在人群里，冷眼瞧着街面上的人，眼神很快就落到了陆虎生的身上。
“师父，你上瑶池路——”
他的声音浑厚，穿透那阴沉沉的天，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不可否认，这小子长得挺精神，模样周正，英气勃勃。红衣女瞧着他俊朗的模样，有些走神。
“真是可惜了得，五爷走了，留下这俩傻小子，能成什么事儿！”红衣女身旁的大娘，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看得出来，她倒是真伤心。
“愁人呐，毛还没长全呢！当不得用了！”旁边一大爷，附和了一句。
红衣女闻言正想开口打听，街口却倏地响起了“砰砰”两记枪响。
王八盒子的威力极大，那枪声如雷，响彻整个辽城，送殡的街坊们顿时慌了，大伙尖叫起来，有的抱头，有的乱窜，脸上全是惊恐。
宝驹儿也立刻扑进了他师兄怀里，抱着他直哆嗦：“是他们……他们来了，真的来了……”
“别怕！有师哥在！”陆虎生倒像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出，一点不怕，扛着埽梳，就把师弟护在怀里。
昨晚那三个人疯在街上，既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不达目的，对方又岂会善罢甘休？
他这人，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这时看见那些兵蛋子来了，一只手不自觉地捏住自己的上衣口袋。
那口袋原本瞧不出什么，此时一捏，倒显出了一个隐隐鼓起的形状来。
红衣女眼尖，这一捏，落到她的眼睛里，便多了一份了然。
她压根儿不怕那枪声，趁着大伙儿乱了，便往一旁街边的廊柱下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