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的一举,震动四周的城镇,明城短时间内,名震天下,周围势力再不敢靠近。
时间一去不返,年关已过,时去半月。元宵节家家户户则已是闭门不出,遥想往年明城的热闹,今日连过个小年,都如此萧条。
街巷空荡,只剩下几个孩童,依旧在寒风中嬉戏着。
朝阳还未完全展露,那山顶的云雾还未散去,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
淡淡的烛火,映在那殿前白亮的空地上,男子坚毅的轮廓,映在她的眼帘,衣诀轻摇,那温热的掌心,指引她剑端的方向。
两道身影交错、同立着,步伐统一紧凑,她的脸不自觉就红了,笑的很美好,然而还未蔓延至眼角就被自已给打断了。
在想什么呢?师父怎么能被人亵渎。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不经意间就停了下来,只听他问道。
“幻儿,学会了吗?”
还处在神游中的灵幻儿有些无措回道。
“嗯?⊙o⊙…哦,师父,学会了。”
墨风站在一边,负手而立,仙风道骨,沉声道。
“那好,练一遍我看看。”
灵幻儿表示很无奈,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好在还是能够记住一半的,但是这剑法,对于身体的各项要求都很严谨,刚刚一直是墨风在一旁,扶着她,握着她的手进行的,许是看见了她在神游,如今便要她自已来。
一式七招,跃起腾入半空,剑身于掌心旋转,勾勒出那虚虚实实。
无奈手臂上的力的需求很大,而她又是弱不禁风的瘦小身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下去了,她的身后,便是红木组成的圆形梁柱。
墨风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心,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声,充溢在周围的空气里,那一眼,好似认定了这一生,她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求,只求能在他身边。
墨风感觉到气氛有一丝怪异,撇开了视线,松开了手,沉声道。
“下次小心些。”
灵幻儿红着脸回道。
“弟子,知道了。”
墨风看着她那样子,既生气又觉得可爱。
“哼!为师教了你那么多遍还是不会。若以后苍云若有战事,你又能做什么。”
只见灵幻儿忽地跪下,委屈巴巴道。
“是,弟子知错,弟子会勤加练习,不给师父丢脸。”
看的墨风一阵于心不忍,天知道,他其实想说的是,若苍云有何事,他不在。她若不好好练剑,她自已该如何保护自已呢?
墨风沉思了须臾,看着幻儿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模样,许是刚刚话说重了吧。于是伸出双手将她扶起,轻声道。
“为师明日要去无尽门,商量下苍云同正派之间的比试切磋应定在哪一日。顺便去参加三日宴,这几日你就好好在无尘殿待着,哪都不要去。”
只见灵幻儿拉着墨风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皱起了那张精致的脸,委屈道。
“无尘殿就弟子一个人了,师父走了,弟子得多无聊啊。”
墨风也无奈啊,此次历来都没有带弟子前去的习俗,何况,她毕竟不方便,无尽门同苍云门的态度也未可知,在苍云门还要好些,在外他未必能顾得周全。
“听话,为师过几日就回。”
灵幻儿默默低下头,只得答应。
红绫铺满牌匾,红布轻帘,一世夙愿轮回。
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三天后,就是他们成婚之时。短短渡过之时,已然时去,却又总有些不安在心底荡漾。
许是那阴沉的天落下的细雨,融落在湖心,又许是来自灵魂的预兆。
她撇清了思绪,撇清了耳边滴滴答答的细雨,去看眼前的这个人。
四目相对,他知道她还有些不安,许是因为在要成婚之前,所以有这样的不安,又有这样的期待。
雾霾伴随着阴沉的天气,愈遮盖大地,风雨欲来的先兆,仿佛有什么在灵魂深处动摇着。烛火于屋内燃起,橱窗被合上,映着那道影子,拥住了身前的那道身影。
他轻声道,似是要给予一种安慰。
“别胡思乱想了,我依旧会在你身边,永远守着你。”
凌汐栩抬起微微惊讶的眼眸,看着他,似在说,他怎么会知道。
但他既已表露心意,并且愿意去娶她,又怎会不了解她。可是她却不够了解他,不知道、不想要,了解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是怎样觉得,难道就只有那浅浅的一句,“我爱你?”。她不经有些怀疑,是不是该这样嫁给他。可这一世却是不能够再爱上其他人了,除了他,除了她,就只能再不混进喧嚣,孤独此生。
“你说,我们之后有了名义,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夫妻、在了一起。会像想的模样,那样自由自在的活着吗?”
风噬痕轻声回道。
“本来是可以的,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卷进了凡尘的斗争,一旦我们离去,那么明城便再无宁日,后来,我们再回到这里,也会无处所归。”
凌汐栩于怀中沉寂了须臾,露出一个主意。
“不如你夺下帝位,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早点结束这一切,这样的战乱,不应该在大陆上在持续下去了。”她要他阻止战乱。不过这望眼天下,他若想要,谁人能够阻止。
风噬痕眼中划过一丝犹豫同纠结。
“帝位权利?我从来都不喜欢,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舍弃这一切,我可以……”
凌汐栩指尖触碰他的薄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都明白,但之后这五千将士何去何从?若我们不在,最多维持两年。我们看尽万水千山,却忘了,明城曾经血流成河,汐栩阁曾经惨遭屠戮。我不是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而是那一刻,还没有到来。”
风噬痕的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沉着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与哽咽。
“那…你…你现在是不想成婚了?”
她久久没有回答,眼神有些躲闪。
他又道。
“这天下与我何干,那些人的生死……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初衷了吗?”
凌汐栩抬眼,四目相对,她沉声道。
“我没有忘记。”
风噬痕忽地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
“那就什么也不要想,后天就要成婚了,我不希望这一天再度错失。”
她隐隐的不安在微微泛滥,眼底折出丝丝光晕,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任由时间静默流逝。她不知该如何,若说不行,那他们期盼了这么久,筹划了这么久,只为给她一个盛世难忘的风光。
她只能答应,解决一切,便归于平静。
暮色苍茫,窗外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暗,黑暗中似是有人影动丛动。
黑暗中两道身影,隔着几步的距离,相视而立。
明城长街,黑暗遮盖大地,覆盖阴暗。
只见那道黑影一瞬跪下道。
“参见主上!是否要让他想起……”
只见那道黑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你且去催催,苍云的那位,该行动了。”
“是,属下告退。”只见那人缓缓站起,掀开那遮盖的斗篷,一袭红衣似火,原来是当日在汐栩阁对于云家见死不救的那人,看样子是喋血的心腹。
那道身影,缓缓朝街心走去,路过一个巨大的阁楼,红色的灯笼摇曳,黑暗中散发着狰狞的气息,瞬移,他的身影便消逝在了门前,牌匾上有被红绫缠住的三个大字,“汐栩阁”。
只见走至一半,一记寒光,迎面而来。
凌蓝剑散着淡淡光辉,照映着眼前的人。
他冷声疑问道。
“你怎么来了?”
萧信指尖合并,静默的挪去了他架在自已脖子上的剑。
“怎么?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刀剑相向。”
风噬痕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就往屋内走去。
“你怕是还不清楚,当年妖界为何要隐居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你恐怕忘了,你的母亲,为何而亡!更加忘了,你的身上,不仅流淌着妖族的血液,更流淌着灵府的血!”
风噬痕停住了脚步,静默的停留在原地。
“而你现在在做什么!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甚至成婚。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他们知道,你身上的秘密,那就不可能再妄想有那么平静的生活,你爱的人甚至会不顾一切杀了你。”
风噬痕缓缓的回过头,说道。
“走!”
一道光追随着一道光,消逝在原地。
黑暗无尽,试图遮住那道秘密。
“我既已答应她,便不会弃她而去。她也绝不会因为那秘密的缘故,就对我刀剑相向,我念你是我母亲的朋友,才不想大打出手。告诉我你为何答应别人屠灭灵家,那人又是谁?”
萧信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停留了须臾,说道。
“凌云傲嘱托凌旭所办。”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他不信。
“不,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做,他没有理由。”
风噬痕抬着惊恐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
“本来,我也不希望屠灭灵家,但凌云傲,害怕邪神魂魄,被灵家人夺走,并且修炼,怕为祸世人,所以斩草除根。更有凌旭,常府同灵府的恩怨。所以,我没有告诉凌汐栩,还有这个因素,算不算的上是帮了你。”
风噬痕的眼眸一瞬被怒火占领。
“别急,你恐怕不知,你师父是如何没有渡过仙劫的,是百里俊尧,他为了找到自已亲生哥哥的魂魄,不惜雇佣赤炼堂的人,大打出手,所以在最后一道火雷的时候,才会陨落。”
他的双拳咯吱咯吱作响,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唇齿之间,声音嘶哑,从缝隙里咬出。
“为什么,你调查我。”
萧信负手而立,理直气壮道。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有这个能力,毁了这一切,毁了,杀了你母亲的人,毁了伤害你身边的人。只要你冲破那道邪神封印,到我这里来,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会帮你铲除一切,会帮你复活,你的母亲。”
他早已忘记了最初的他,如今的他,宛如一个从地狱里爬起的恶鬼。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那一笔交易吗?因为灵家连我唯一的妹妹,都见死不救。我失去了所有,所以,还有一笔丰厚的报酬,我为什么不去呢?
你还知道,妖界为何会隐居吗?”
风噬痕忽地怒吼道。
“别说了!”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首先涌动的是不信,但他不经又回想到当日,师父他衣襟上未渡劫就已经有了鲜血。不经又回想到,那一日凌云傲手中三尺长剑,决绝的刺入她的胸口。
“呵呵呵,好我不说了,你觉得灵幻儿在苍云会安全吗?”
只听他口中不停呢喃着。
“别说了…别说了…”
萧信手中的灵力凝结,形成一个小瓶,只听的一声碎裂,眼前的场景便不再清晰,他便晕了过去。
天地昏暗,剑寒光熠,风沙尘飞,一场较量,在漫天的狂风中,伴随着一声令下,将要展开,众人的殊死搏斗。
忽然孩童啼哭的声音,响彻天地间,令所有人静止了。
凌云傲的手中拎着一个孩子,那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又好似从未出现过,是那样陌生,却又那样真实。
而他就是妖王的儿子,凌云傲要妖王亲自来换,他竟也答应了。
双方对峙阵前,无论士兵有多不肯,一代妖王,终沦为了人质。
但妖王又怎会如此罢休,旋转灵力,剑端精准,剑锋凌厉,熟练。
夺下不高过马背的孩子,投身于战场。
但那个场景却历历在目,令他终身难忘。
那冷冽的风飒飒的拍打着面庞,那银亮的剑端带着厉风,迎面而来。
一个伟大的身影,抱住了他,将他护在怀里。
红尘高扬,全军撤退,无心为了保护妖界子民,撤到了大陆边缘,妖王因此一蹶不振,直到去年那时,驾崩。
恍若又回到那一刻的心悸,那一刻,他在妖界。
黑暗中他忽地坐起,恍若做了一个,不曾触碰过的梦魇,不知是否是幻觉,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他的心犹如坠入大地的声音,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切…再缓缓,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