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理医生的“情绪清单”
山那边的一片海2025-08-24 09:483,098

  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在写字楼的十二层,电梯门打开时,林深先闻到一股绿萝的青苦味——不是那种刺鼻的绿,是晒过太阳的叶子特有的,像苏晓在阳台晾的床单。他攥着口袋里的“小兔子”挂件(朵朵早上塞给他时,特意把耳朵捏得翘翘的,说“这样爸爸就能听见我喊加油啦”),沿着走廊走,路过玻璃墙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藏青色衬衫的领口有点歪,头发被风吹得乱了,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青黑的眼袋,像被揉皱的纸。

  “林先生,进来吧。”

  李姐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林深推开门,看见她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温蜂蜜水(杯壁上凝着水珠,像他昨天晚上在阳台看见的露水),旁边的绿萝爬得很高,叶子垂下来,刚好挡住她一半的脸。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绿萝的影子投在她的白大褂上,像一片跳动的绿云。

  “坐吧。”李姐指了指沙发,“今天想聊点什么?”

  林深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纹路(那是朵朵用铅笔划的,说“这是爸爸的皱纹,我帮你画平”)。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昨天晚上在阳台写的,纸边被风吹得卷起来,上面的字迹有点模糊:

  1. 父亲把我的手机当成他的旧手表,用红绳系在手腕上,说“深儿,我的手表怎么不转了?”他举着手腕给我看,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是朵朵的照片,他的手在发抖,像片被风刮的叶子。

  2. 女儿晚饭时吃了三口就放下碗,说“爸爸,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我愣了愣,说“草莓?”她摇摇头,说“是番茄鸡蛋面,你以前每天早上都给我煮的,可最近你都没做。”她低头抠着碗边的瓷片,指甲盖染着粉色的指甲油(是苏晓昨天给她涂的),像颗没成熟的草莓。

  3. 求职时HR翻了翻我的简历,说“林先生,你35岁了,还能像25岁那样加班吗?”我回答“能,但我晚上要去接女儿放学,周末要陪父亲去医院。”他笑了笑,把简历放在一边,说“我们需要的是‘全身心投入’的员工,你这样的,不太适合。”他的笑像片薄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往下沉的声音。

  林深把纸递给李姐,李姐接过,逐字逐句看,看完后,她拿起茶几上的“小兔子”挂件(是林深刚才不小心掉在沙发上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这是朵朵给你的吧?”

  林深点点头,喉咙有点发紧:“她早上说,想她的时候就捏捏耳朵。”

  李姐笑了,把挂件放在林深手心里:“你看,小兔子的耳朵还是软的,像朵朵的手。她一定很爱你,不然不会把最爱的挂件给你。”

  林深看着手心里的小兔子,想起朵朵早上塞给他时的样子: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眼睛弯成月牙,说“爸爸,这个小兔子会帮你找到工作的!”他的鼻子有点酸,手指用力捏了捏小兔子的耳朵,感觉像捏到了朵朵的小拳头。

  “林先生,你知道吗?”李姐放下纸,身体往前倾了倾,“你写的每一件崩溃事,都是你爱他们的证据。”

  林深抬头,看见李姐的眼睛里有他的影子,像面镜子。

  “你父亲把手机当手表,是因为他怕自己没用,怕给你添麻烦。而你没告诉他你失业了,是因为你怕他担心,怕他觉得自己是你的负担——这不是没用,是爱。”李姐拿起第一张纸,指了指上面的字,“你女儿说你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可你记得她以前喜欢吃番茄鸡蛋面,记得她喜欢草莓,记得她的指甲油是粉色的——这不是陌生,是你把她的每一件小事都放在心里,只是最近太忙,忘了拿出来。”

  林深的眼泪掉下来,落在“小兔子”挂件上,把朵朵的体温浸得有点凉。李姐递给他一张纸巾,纸巾上有股茉莉香(像苏晓的洗发水,像老太太的茉莉),他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听见李姐说:“你求职时说‘能熬夜,但家里有老人孩子’,不是妥协,是责任。你想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这已经是最好的‘全身心投入’了。”

  “可我觉得我很没用。”林深哽咽着说,“我不能给他们买大房子,不能给朵朵买草莓,不能给父亲买好药,不能给苏晓买她喜欢的茉莉花盆。”

  李姐拿起茶几上的茉莉花盆(是她昨天刚买的,放在绿萝旁边),说:“你看这盆茉莉,它不需要大房子,不需要昂贵的肥料,只要有阳光、有水,就能开得很香。就像你的家人,他们需要的不是大房子,不是草莓,不是好药,是你在身边,是你说‘别怕,我在’。”她指着窗外的阳光,“你看,阳光不是只照大房子,它也照小房子,照出租屋,照每一个有爱的家庭。”

  林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外的阳光照在对面的楼顶上,照在楼下的梧桐树上,照在一个卖草莓的摊子上——摊主是个中年女人,笑着给一个小女孩递草莓,小女孩接过,蹦蹦跳跳地跑向旁边的男人,男人蹲下来,抱住小女孩,亲了亲她的额头。林深想起朵朵小时候,他也这样抱过她,那时候她的脸像个小苹果,贴在他的脖子上,说“爸爸,我最喜欢你了”。

  “昨天晚上,我躲在阳台抽烟。”林深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烟盒是空的,我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根,刚点着,就听见苏晓在房间里给朵朵盖被子,说‘爸爸今天累了,别吵他’。然后她端了一杯温水出来,放在阳台的栏杆上,说‘别抽太多,对身体不好’。我看着那杯温水,想起大学时她给我买的红薯,也是这样暖,这样甜。”

  李姐笑了,说:“你看,苏晓都知道,你不需要做‘最好的’,只要做‘你的’就够了。”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打开微信,看见苏晓十分钟前发的消息:“深,我给你留了一碗番茄鸡蛋面,在锅里温着。”下面附了一张照片:锅里的面冒着热气,上面飘着两个煎蛋,像太阳。他抬头看着李姐,眼睛里有了光:“我想回家了。”

  “去吧。”李姐笑着说,“记得给朵朵买草莓。”

  林深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兔子”,想起朵朵的话:“爸爸,想我的时候就捏捏小兔子的耳朵。”他捏了捏,感觉小兔子的耳朵还是软的,像朵朵的手。他走到门口,回头对李姐说:“谢谢。”

  李姐挥了挥手,说:“下次来,给我带颗草莓。”

  林深走出写字楼,阳光照在他脸上,像苏晓的手,像烤红薯的热气,像番茄鸡蛋面的香味。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笑着说:“去哪?”

  “回家。”林深说,“顺便去趟菜市场,买盒草莓。”

  司机笑着点头,发动车子。窗外路过卖草莓的摊子,林深喊了一声:“师傅,停一下!”他跳下车,跑到摊子前,挑了一盒最大的草莓,付了钱,然后跑回车上,手里拿着草莓,像拿着整个世界。

  出租车驶往小区,林深看着窗外的景物,想起李姐的话:“阳光不是只照大房子,它也照小房子。”他想起苏晓的番茄鸡蛋面,想起朵朵的“小兔子”挂件,想起父亲的手机,想起老太太的茉莉,他知道,他不是没用的,他是父亲的儿子,是苏晓的丈夫,是朵朵的爸爸,这就够了。

  走到小区门口,林深抬头看了看家里的窗户,卧室的灯亮着,苏晓应该在等他。他走进楼道,往家的方向走,手里的草莓散发出甜甜的香味,像未来的希望。走到家门口,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听见苏晓的声音:“深,你回来了?”

  林深走进客厅,看见苏晓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番茄汁,像朵红色的花。朵朵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小兔子”挂件,看见他,跳起来跑过去:“爸爸!你买草莓了!”

  林深蹲下来,把草莓递给朵朵,说:“对不起,爸爸最近忘了给你买草莓。”

  朵朵接过草莓,咬了一口,笑着说:“爸爸,没关系,我知道你爱我。”

  林深抱着朵朵,闻着她头发上的草莓香,看见苏晓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碗番茄鸡蛋面,说:“面在锅里温着,快吃吧。”

  林深抬头看着苏晓,眼睛里有了眼泪:“晓,我明天想陪你去种茉莉。”

  苏晓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我早就买了花盆,放在阳台。”

  林深抱着朵朵,看着苏晓,看着客厅里的父亲(他正拿着手机,笑着说:“深儿,我的手表转了!”其实是苏晓教他用手机看时间),他知道,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们有彼此,有草莓,有茉莉,有希望。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草莓的香味,带着茉莉的香味,带着番茄鸡蛋面的香味,林深吸了吸鼻子,笑了。他知道,他没输,他只是暂时停下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继续阅读:第九章 陈默的“意外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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