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响遍了临水镇护城河。
路斯年站在河边看着被吊车吊起来的破碎车窗出神。
景弋的奔驰路斯年略有耳闻。
车窗是特制的,一厘米造价百万,根本砸不开。
哪怕你用炸弹炸依旧如此,这个车窗是怎么砸烂的?
远处喊声漫进:“找到了!”
路斯年微怔,踏着不便捷的步子跟着大部队绕过河边,去了另外那头。
护城河那头的低洼处密密麻麻的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的说不停。
路斯年从人群中挤进去,看着相拥的俩人怔愣住。
俩人都昏迷了。
但昏迷中的舒玥抱着景弋,手和他紧紧的十指相扣。
路斯年看着舒玥唇角的笑意,哑声说:“还活着吗?”
“活着,男的呼吸微弱,得立刻抢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舒玥的手已经脱臼了,但他妈的竟然掰不开。”
……
舒玥又做了个梦。
小时候反反复复的梦。
跳下河砸车窗,却没了下文。
这次有了下文。
舒玥把窗户砸碎了,爸妈被她救出来了。
爸妈带着她回家,夸她真棒。
画面一转。
舒玥在幽绿一片的河里找到了景弋的车。
景弋在驾驶座闭着眼,黑发被漫进去的水浸泡的飘扬而起,像副绝美的画。
舒玥疯狂的砸车窗。
却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傻。
这是景弋的车,她砸不开。
而且水下的力道是棉花糖。
舒玥记得自己最后爆发出愤怒不甘的嘶吼。
手腕变了形,但是不疼,只是没有力气。
最后只能漂浮在车窗外看着景弋。
然后车里的景弋睁开眼,看向她。
半响后伸手,五指张开隔着车窗和她相贴。
舒玥豁然睁开眼,胸腔急速起伏。
“醒了?”
舒玥开口:“景弋……”
舒玥绑着夹板的手扯住了路斯年的衣角,身子拱出扭曲的弧度,额角青筋毕现,从齿缝中挤出字:“景弋……”
路斯年:“还活着。”
舒玥手指松开,重新躺回床上。
路斯年抿唇:“但情况不太好,景弋心肌炎拖的时间太久了,已经重度感染,加上入水时间太长,肺部积水感染,造成多个器官衰竭,他免疫力很低,和白血病人无异,不一定能撑过去。”
舒玥愣住。
路斯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在哪?”
舒玥在监护病房外见到了景弋。
景弋静静的躺在里面,像是……死了。
舒玥:“他躺几天了?”
“两天,明天如果还醒不过来……”
剩下的话没说,但意思已经在了。
舒玥抿抿唇:“我能进去陪着他吗?”
“你需要休息,你的情况也很差,而且景弋免疫力太低了,不能接触任何的病菌。”
舒玥:“穿上无菌服是可以进去的吧。”
路斯年:“景弋的车窗是特制的,你是怎么砸开的。”
“不是我。”舒玥说:“是景弋。”
景弋的手隔着玻璃和她相贴后蠕动了会,像是想和她握在一起,却因为隔着玻璃做不到。
景弋拿了个很轻巧的锤子,轻轻一下,把车窗砸烂,和她十指紧扣后眼睛重新闭上,了无声息。
舒玥把他给拽了上来。
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做了很久,景弋却还是了无声息。
舒玥已经想不起来做了什么。
好像是喃喃着说话。
说陪着他,以后都陪着他。
然后不停的搓他冰凉到像是死了的身子。
景弋有了呼吸。
舒玥那瞬间突然很怕再像当年一样冒出一个聂明珠,把本该属于她的人抢走。
仅剩的最后意识让她把景弋拉进怀里,十指紧扣,晕了过去。
“我想陪着他。”舒玥说:“我真的想陪着他。”
路斯年喉间突兀的酸涩了,“好。”
舒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坐在床边沉默了会,握住了景弋的手。
隔着隔离服但却依旧很凉。
舒玥搓了搓,轻声开始念:“不是你的错。”
舒玥把凳子朝前拉,覆到景弋耳边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景弋,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舅舅外公、霍家之死,全都不是你的错,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的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
病房外。
“舒小姐要出来了,这样不行。”
路斯年回神:“她在里面待多久了?”
“一天,她身体很虚弱,撑不住的。”
路斯年隔着玻璃看向景弋,半响后:“再等等吧。”
“等什么?”
“等……”
路斯年话没说完,突然看见景弋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
路斯年看向趴在景弋耳边,护目镜已经被雾气遮盖的舒玥,喃喃自语:“如果当年我没那么懦弱,咱俩有没有可能?”
三天后。
路斯年对舒玥状似玩笑的问出口。
舒玥:“没有。”
路斯年:“为什么?”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舒玥拎着水壶转身:“你别来医院了。”
“为什么?”
“没意外的话,景弋今天应该会彻底醒过来,他看到你,你没有好下场。”
路斯年不应反问:“景弋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舒玥微怔。
路斯年说:“是吗?”
“不是,天差地别。”舒玥蓦地一笑,敞亮直白的说:“但我愿意去他的世界。”
路斯年愣住。
“别跟来了,医院也别来了。”
舒玥快步走了。
推开病房门一眼看见了景弋。
脑袋侧着,直勾勾的看着病房门的方向。
舒玥绽开笑蹦过去:“你醒了?”
舒玥扯凳子朝前坐。
把手放在景弋虚虚屈展开等着握的手里。
景弋紧了紧,哑声道:“你去哪了?”
“接水,我给你倒茶。”
景弋不让,“为什么要接水?”
舒玥耐着性子哄:“因为没水了。”
“没水了为什么要你去接?”
舒玥真的很想翻白眼。
最后没翻。
因为景弋这三天一直是这样。
醒的时间不长。
想找话和她说,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翻来覆去的说些废话。
舒玥:“你为什么不问我?”
景弋握着舒玥的手紧了紧,“我渴了。”
舒玥说:“忍着。”
景弋没说话。
舒玥说:“在重症监护室,你醒的那十几分钟里,隔着隔离服我对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