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落地无声。
霍都说：“你该给我爸翻案，因为这是你欠我们家的！”
景弋古井无波：“我欠？”
“不是你的话！你外公和舅舅不会死！这样他从前的同僚也不会因为他们已经死了，不愿意重启旧案污他们的名！如果他们活着，翻案怎么会变得这么难！怎么会变的这么这么难！”霍都一字一句：“图留我爸一个人的青白被埋葬在深渊里！”
霍都话音落地。
被只脚猛的踹进了沙发。
仰头呼吸不过一瞬。
衣领被猛地拽了起来，把霍都整个人拉起了一个弓起来的弧度。
霍都看着景弋阴冷的眼睛，和握起想砸的拳，喋喋的笑了笑：“游少亭和游善泉出意外后，你妈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景弋牙冠紧缩，眼底暴怒一闪而过。
霍都说：“你外公和舅舅出远门，你个粘人精就因为想和他们一起过生日，非要跟着非要跟着，哈哈。”
霍都笑出声：“他们不带你，你就偷偷的跟，你舅舅和外公从临水镇已经走了，就是因为接到消息说你去了临水镇，失联了，才会调转车头去找你，然后就这么……”
霍都手掌合十拉开，嘴巴微张：“砰的一声，被人从马路撞到临水镇的护镇河里，活生生的淹死了，哦，对了，据说车里还有一对夫妇，无儿无女的可怜人，搭个便车而已，也这么死了。如果你没跟，他们不路过河，到处都是漫山遍野的草地，他们……哪这么容易死啊。”
景弋眼底慢慢的弥漫上血丝，握成的拳头隐忍出缕缕青筋。
霍都陈静如水的盯着他：“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我爸开始翻案。”
景弋把霍都松开，开口：“已经过了公诉期，我只是个律师，不是警察，没本事翻案，还有……”
“我舅舅和外公没错。”景弋从齿缝中吐出字：“证据确凿，我舅舅抓人合理合规，我外公宣判有法可依，他们无错，更无罪，谁也不能在死后玷污他们的名声。”
景弋说完转身要走。
霍都说：“这是我离我爸青白最近的一次，景弋，我绝对不会放手，如果你不翻这个案，我就让舒玥去死。”
景弋原地顿足没说话。
“你爸妈奶奶聂明珠你都不在乎，舒玥，你不会不在乎，不然你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景弋，为个女人来找我，你在我这，就已经输了。”
景弋回身：“舒玥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说完转身走了，走出好远，霍都吼出来的那句‘我只给你一天时间’，还在耳边回荡，久久散不下去。
景弋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兜兜转转，开车到了问权。
熄灭坐着没动。
良久后透过车窗看向楼上。
最东边角，他的办公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景弋想起舒玥说她没自己在这过过夜，害怕。
景弋开车门下去，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
屋里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
休息室探出一个脑袋：“你回来了？”
景弋恩了一声，扯了扯领带，去办公椅坐下。
眼帘微抬，看见舒玥走了出来。
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衣，长发齐腰，眼睛水亮亮的看着他。
景弋：“我回来了，不用怕，回去睡。”
舒玥朝前走的步子顿住。
景弋按了按眉心，低低的说：“回去睡，暂时别出现在我面前。”
舒玥转身回去把门关上。
想闭眼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兜兜转转，什么都有，在床上折腾到天蒙蒙亮，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出去。
悄悄的开门，看见景弋坐在办公椅上发呆。
景弋的工作习惯是处理了一遍的卷宗在右侧，二遍在左侧，三遍在右侧。
上面会贴上便签纸，红黄蓝。
现在景弋走前的卷宗是什么样，现在的还是什么样。
说明他回来的这三个小时，什么都没干。
舒玥看了好大会，抬眼和景弋对视了，俩人一个在办公椅上坐着，一个在门口站着，遥遥的对视。
舒玥想了想走近：“对不起。”
景弋抬头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很长时间。
舒玥：“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景弋伸手。
舒玥手搭上去，景弋低头看舒玥的手，顿了顿，和舒玥十指紧扣，低声说：“我小时候很粘人。”
舒玥微怔。
“我妈当年不顾家里反对，和我爸结了婚，婚后俩人争吵不断，大概是因为经常看他们吵架吧，我很胆小，四岁的时候被我舅舅接走，他走哪，我跟到哪，一直跟着一直跟着，我舅舅不耐烦，训我，我就忍不住想哭，然后舅舅笑话我，说我上辈子是个喜欢哭的红眼睛兔子。”
景弋低低的笑了笑，接着说：“然后我外公就揍他，他经常挨揍，都是因为撩拨我，二十几的大男人，赫赫有名的检察官，被我外公追着打，嚎的两条街都能听见，后来他学聪明了，说，他教我法典，让我保护他，我说好，然后我张开手开始保护他，只要我保护，我外公就不打他了，每次保护完，他抱着我夸我真厉害，让我接着厉害下去，保护他。我很有成就感，慢慢的，不胆小了，也不粘人了。姓霍的那小王八蛋刚开始还会戏弄我，后来不敢了，比我小一天，总想让我叫哥的混蛋，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我在我舅舅和我外公家生活了七年。”
景弋喃喃：“有段时间我舅舅和外公很忙很忙，喊我哥的那个混账也不来了，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从早到晚，从早到晚，我胡思乱想，感觉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妈来找我说想和我爸离婚，让我跟她去国外，我不想去，不想跟我妈，也不想跟我爸，我就想待在舅舅和外公家里，可舅舅和外公很忙很忙，说让我先回家，我说那你们能陪我过个生日吗？我四岁之前没过过生日，四岁之后的生日外公和舅舅都在，说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我原本打算生日那天和舅舅还有外公说，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们，很好很好的保护你们，只求你们把我留下。那个生日……最后也没过成。”
景弋轻声说：“再也过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