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撑起的笑却不过是幻觉。
景弋手松开，舒玥唇角还是往下掉。
景弋掀高被子把舒玥的脸给蒙上了，眼不见心不烦，景弋看见她不高兴就心烦。
舒玥的觉睡的不安稳，来来回回的做梦。
反复的梦见小姨说：“你爸妈早就死了，三月七，你失踪的那天，被淹死在了临水的护城河里。”
然后小姨反反复复的问她你去哪了，跑哪去了，骂她没良心，每天就知道贪玩，爹妈死了还在外面玩。
舒玥大汗淋漓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漆黑愣神了会，挥开盖着脸的被子，探身拿床边的水杯喝。
门吱呀一声响了。
休息室的灯大开，舒玥眯了眯眼。
景弋捏着手指走近：“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舒玥嗓子哑的厉害，拿了水杯想喝。
水杯被景弋拿走，再回来，是温水。
景弋：“动静这么大，我又不是聋子。”
舒玥想说我只是坐起来而已，最后没说，沉默的喝水，喝完盘腿坐着发呆。
景弋抿唇站着，良久后说：“以后喝热水。”
“好。”
四下无声。
景弋脚步轻抬，弯腰抽纸给舒玥擦额头的汗：“你爸妈是车祸去世？”
“恩。”
“几岁的时候？”景弋在舒玥身边坐下，侧目看她。
舒玥低低的说：“八岁。”
景弋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响后找话问：“你爸妈是什么样的人？”
舒玥恍惚了，开口：“很平常的人。”
景弋挑眉。
舒玥盘起的腿屈起，抱着腿小声说：“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好像也是唯一会爱我的人了。”
景弋怔住。
舒玥说：“我妈脸上有胎记，很内相，怕人。当年我爸想娶我妈，我小姨背着我妈找我爸要了很大一笔彩礼，我爸不嫌弃我妈脸上有胎记，给了，带着我妈一无所有的在山脚下避开人群盖房子。”
舒玥轻轻的笑了笑：“我爸是木工，很厉害很厉害，亲手给我妈盖了个大大的木屋，我妈在院子里种菜，种樱桃树，柿子树，还搭了个葡萄架，从门前到堂屋有一条长长的葡萄藤，我每年夏天从那里过，都会蹦起来去够葡萄，然后蹲在地上数阳光打下来的碎影。”
舒玥眼圈红了：“我妈虽然有胎记，但真的很漂亮很温柔，不管我多皮多喜欢玩，晒成什么样，脏成什么样，从不训我一句，我爸不太爱说话，但也真的很爱我，别人家小孩有的，都想买给我，别人家小孩没有的，也想给我，他们可以因为老实巴交被人欺负，但是却不让人欺负我半寸。”
舒玥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掉，抬手抹掉，低低的说：“我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我爸给我做的玩具，小木马，小手枪，彩虹桥，很多很多很多，几乎都要摆不下了。”
舒玥说：“他们真的很爱我，我也真的很爱他们，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们就这么没了。”
舒玥看自己的手喃喃：“突然有一天就没了，在我终于回到家，想扑到我爸妈怀里大哭一场，躺在我床上抱着我爸给我做的小木马打滚的时候，就这么没了，我的世界，也就这么……塌了。”
是真的塌了。
碎成了一片又一片，再也捡不起来。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
只剩下舒玥眼泪吧嗒的往下掉，一颗颗的砸在手背上。
景弋看了舒玥很久，站起身在舒玥面前低头，良久后弯腰，用纸巾一点点的把眼泪擦干净。
轻声哄：“都过去了。”
舒玥默默的看着他。
想说你舅舅和外公出意外的时候，车里是不是还有两个人。
一个我的父亲，一个我的母亲。
你的舅舅当年为什么要和我的母亲说那些。
他们上车到底是自愿还是被逼无奈。
他们的死亡，我的世界崩塌，到底是因为什么？
最后通通都问不出来。
脸朝前埋进景弋怀里，低低的说：“我想回家。”
景弋说好。
舒玥和景弋回家了。
当晚，舒玥再次发起了高烧，全身烫的像是火炉。
嘴里反反复复的呢喃着爸爸妈妈。
昏昏沉沉醒来又在医院。
舒玥侧目看向景弋，抿唇开口：“你去忙吧。”
睡觉都睡不踏实，耳朵边全是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
景弋抬眼：“在这也能忙。”
说着手上动作不断。
舒玥哦了一声不说了。
下午的时候。
景弋接了个电话，等到宋年来到，走了，说傍晚来。
舒玥乖乖的说好。
在景弋走后一个小时，手机里进来名为‘霍都’的来电提醒。
舒玥找了个理由把宋年支开。
坐起身接电话：“我是舒玥。”
“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舒玥抿唇：“你爸是叫霍少雨吗？”
电话对面瞬间一静。
舒玥说：“我看过你爸的卷宗，我们可以谈谈吗？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来梦魇酒吧。”
“不去，你来医院。”
电话对面轻轻的笑了笑：“你有病吧，主动找我帮忙，还他妈挑三拣四。”
舒玥：“我走不掉，身边有景弋的人。”
电话对面静了静，“景弋对你还真是不一样。”
舒玥没说话。
霍都说：“看你的是宋年那穷光蛋？”
舒玥皱皱眉，对霍都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很厌烦，忍了，“是。”
“景弋呢。”
走不走得掉是一回事，想不想走是另外一回事。
舒玥其实不想出医院，和身体无关，和谨慎有关，在景弋的眼皮底下，舒玥认为自己是安全的，霍都这个人，很不安全。
舒玥说：“景弋在我身边。”
“景弋在你身边我怎么去？你真有病。”
“别挂电话。”舒玥抿唇：“明晚八点，在问权西边的围墙那见。”
“我飞进去？”
“隔着墙。”
对面电话直接挂了。
宋年推门进来，丢给舒玥一袋橘子。
舒玥道谢，安静的吃。
宋年多看了舒玥几眼：“你最近怎么了？感觉有点奇怪。”
乖的很，尤其是在景弋身边，看着和从前似乎是没什么区别，但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宋年挠挠头：“和景律吵架了？”
“没。”舒玥敷衍：“没有的事。”
宋年哦了一声没再问。
舒玥犹豫了会，开口：“你知道霍都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