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玥知道她那么说不对。
可她总要活下去,她的未来还有很多年,如果能好聚好散,她不会说那些话,但景弋一直缠着她,一直缠着她,怎么都不愿意放手,她真的没有办法。
她只能选择做懦夫去欺负景弋。
但却无法接受别人和她一样,也做个懦夫,去欺负景弋。
舒玥不知道为什么。
但真的看不下去,愤怒到全身都在发麻。
舒玥说:“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就去死,但死前,你要告诉景弋,错的不是他。”
霍都泣不成声。
舒玥抹掉脸上的泪花,语速很快,毫无磕绊,“还有,你父亲不是因为翻案无妄而自、杀,是因为他内疚,因为连累了抚养他长大的游善泉,连累了他情同手足的兄弟,他是因为内疚而死,你也该对景弋内疚,因为若不是你父亲的话,他舅舅和外公不会死,他也不会孤苦伶仃,背负重担独自前行十几年!你欠他的!”
霍都蓦地吼出声:“你胡说!”
舒玥一字一顿,眼底闪过毒辣,“我没有胡说!当年游少亭逼我爸妈去之前,家里还来了一拨人,是杨济远的人,我爸妈和景弋舅舅外公就算没被撞进护城河,也没可能活着出临水镇。”
屋里寂静一片。
只剩下霍都震惊到失语的眼神。
舒玥说:“告诉景弋,不是他的错,若你不说,我就扒坟掘墓,日夜不休的告诉你爸妈,他们害死了景弋全家没完,他们唯一的儿子还在欺负景弋!你看看到地底下,要磕头认罪的人是谁!”
舒玥阴毒的想。
你可以把错都归咎到景弋身上。
就不要怪我把错都推到你全家的身上。
舒玥说:“错的可以是你,可以是你爸,唯独不是景弋!不是他!”
舒玥转身走了。
从消防楼梯飞奔下楼。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景弋。
坐在病床上看着窗户。
听见声音回头,整个人虚弱的像是要碎了。
舒玥眼泪夺眶而出。
扒了扒头发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把眼泪擦干,茫茫然的走近:“你……”
舒玥喉咙滚动:“你还好吗?”
“挺好。”
舒玥:“你……”
景弋蓦地绽开一抹笑。
舒玥微怔。
景弋说:“陪我过个年吧,我十六年没过过年了。”
舒玥后脖颈猛的一酸,陷入昏迷。
舒玥悠悠转醒是在车上。
昏暗一片。
她横躺在一个怀里。
烫烫的,手被控在一个滚烫一片的掌心。
舒玥抬头。
看到了景弋的下巴。
瘦削又苍白。
舒玥动了动,景弋没醒。
前座司机开口:“快到了。”
舒玥环视车外。
发现这是回家的路。
回山脚下的那个家。
“醒了?”
景弋嗓音沙哑,把爬起来的舒玥重新按回去:“再睡会。”
舒玥被按在景弋怀里,良久后开口:“你发烧了。”
“恩。”
舒玥:“难受吗?”
“还好。”
舒玥:“我们去医院吧。”
“不想去。”景弋控着舒玥的手变紧,声音低低的:“明天就是,不对,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舒玥:“你会病死。”
景弋没答。
舒玥也没再说,想动动的时候,景弋开口:“陪我过个年,别闹脾气,好好过,过完年咱俩分开。”
舒玥怔住。
景弋说:“你陪陪我,最后一次。”
舒玥眼眶蓦地湿润了。
景弋说:“就在我们家里过,不去医院,哪都不去。”
舒玥重新靠回景弋怀里。
手被握住,十指紧扣。
景弋脑袋微微下垂,抵着舒玥的脑袋睡着了。
呼吸滚烫均匀,近乎于昏迷。
到地方后景弋都没醒,但手却死死的拉着舒玥。
舒玥环视了眼灯火通明的家,让司机搭把手把景弋架进来。
给了五千块钱现金,让他去县里买药。
等药买回来,天色已经大亮。
景弋半梦半醒,却还是没退烧。
司机:“我送他去医院吧。”
“就算去了,他还是会跑回来。”舒玥跪坐在沙发边,按着毛巾给景弋敷额头:“让他在家里待着吧,我陪着他,不会让他死。”
司机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舒玥回到了和从前很像的家,却没时间出去四处转转,准确来说连去房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安静的守着景弋,眼皮都不敢轻眨。
景弋的烧在中午褪了。
舒玥长出口气,把人扶起来喂药。
景弋吃完后,脑袋埋进舒玥的脖颈,声音低低的:“我们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
“年货。”景弋拉着舒玥的手十指紧扣:“买那个该死的小屁孩说的年货。”
舒玥:“你这醋吃的可真远。”
景弋:“出去。”
景弋很执拗,苍白的额头一直往下落汗,侧目,额头贴着舒玥的鬓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出去买年货,我比他有钱,什么都能给你买。”
舒玥把景弋搀起来扶进车。
进驾驶座开车。
路上眼神微错,一眼看见后面跟了辆车。
是聂明珠的人。
舒玥没理会,把车开到集市上。
景弋皱眉:“为什么关门了?”
舒玥:“这地不是市区,十二点后基本都回家备年夜饭了。”
景弋偏脸看着窗外,喃喃:“我舅舅和大舅很忙。”
舒玥微怔。
“但再忙都会回来陪我,儿童节、圣诞节、元旦、新年、生日,都会给我买礼物,但买的都是玩具,我怕坏,舍不得玩,都收起来了,霍都背着我翻出来和别的小孩换了卡片,找不到了。”
景弋:“我知道你恨他们,就今天一天,听我说说。”
舒玥没说话。
景弋说:“我舅舅大舅和外公以前都不喜欢拍照,有了我后很喜欢,经常抱着我和霍都拍,我妈为了不看见我,把我们的合照都烧了,我大舅出事,家里来人搜了一波,我舅舅牵扯进抓错人的案子,家里来人又搜了一波,两波后,属于他们的东西也都被收走了,没人给我送回来,等我长大有能力去找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舒玥,我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了。”
舒玥鼻腔酸涩。
景弋说:“对不起。”
舒玥没说话。
景弋说:“当年逼你爸妈上车的事,你如果想怪,就怪我吧,他已经没了,别怪他了。”
舒玥:“下车。”
景弋微怔。
舒玥指着外面的摊贩车:“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