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飞机耳2023-09-28 13:557,303

很多人都觉得,如果家里有一位年过百岁的老祖宗,那么这一家的气氛一定是压抑的,古板的,有规矩有条理不敢以下犯上不能没大没小的。

对于这种看法,我只想说:你们想多了。

或许是因为我们家年过百岁的老祖宗有两位所以产生了负负得正的效果,我的太爷爷太奶奶加起来快有250岁了,神思与正常人相比基本常年处于游离跑偏的状态。

从有“光棍节”这个说法那天开始,我们家里这些尚在单身的男男女女再也不能为各大电商的销售额添砖加瓦了,因为我们要集合所有墨家单身狗的力量聚在一起,痛陈自己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娶到老婆或嫁出去,并端正态度,严肃表示下一个光棍节一定要脱团,加入到情人节秀恩爱气死其他剩余光棍的队伍中去。

没错,我们家连情人节也过,还过的别开生面。所有恩恩爱爱有妻有娃的已婚人士无论年龄和辈分,都带着他们的妻和娃围坐在院里,剩下我们几个单身的坐在最正中的主坐,饱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这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压力何其巨大,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能想出这样的损招,由此可见这两把老骨头年轻时黑社会没有白混。

在墨家第五代已然降世的情况下,细数我们这第四代人的感情生活,墨大墨二墨三都已经是当了爹的人。墨老四也已于去年重阳节之前脱团,正式加入了已婚人士的队伍里。墨青丝打着身为警务人员工作繁重的名头,已经四年都没回家过过年了。今年的光棍儿茶话会,只剩我们五六七九这四个席位,其中老九才十七岁,拉出去枪毙都没资格,且其更换女朋友频率十分频繁,怎么也轮不到他挨头炮。至于墨五和墨六,一个是满面淡笑着不近女色,另一个是面无表情的不着四六,看起来是真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所以,今年的光棍茶话会重头戏,应该又一次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我和林幼清已经在一起了,并且还是奔着结婚去的,只差找个时间跟各位兄长前辈汇报,按理说,不该再参加此类泯灭人性摧残心灵的茶话会了。待会儿在会上痛陈自己单身缘由的时候,我大可站起来表示那三块盐碱地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我已然是有主庄稼田。但怎么委婉的让墨五和墨六接受这个事实,这是个技术活,要知道,他们作为当年所有事的知情人,对林同志的热爱向来是呈负分呈现的。

如果我不说出自己现在的情感状况,那当然就免去了解释。可那岂不就委屈了林某人?

我坐在老宅后院花园的亭子里思考着这个问题,感觉特别的忧伤。

就在这样的忧伤中,前院儿随着伺候太奶奶的陈婆婆凑了过来,走到我面前躬了躬身子:“七小姐,老夫人请您到中堂去一趟。”

我看着她那苍老的身板儿在我面前一躬,本能的就是一哆嗦,赶忙伸手扶稳了她:“什么事儿,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她说:“有人上门来向七小姐您提亲。”

“……谁?!”

老太太很实诚,冲我笑了笑:“是一位姓郑的先生,模样长得很俊,似乎跟七小姐是老相识了。”

我嘴角不由自主的发抽,站在那里凌乱了一会儿,撸起袖子将胳膊抡了两圈试了试自己的肢体灵活性:“走!”

郑羽苍,我正愁得慌呢你居然也来添乱,你自己追老婆追的不顺心跟我来提什么亲?也不问问你的好基友同不同意!

我一路杀气腾腾的冲到了前院儿,在脑子里将肢解郑羽苍的各种方式演习了好几遍,站在门外等陈婆婆通传的,只听堂内果然是郑某人的声音:“两家门第也很般配,七小姐本人也是同意的……”

我同意你大爷!

我心里愤愤的骂了一句,就听见堂内静了一会儿,陈婆婆从门内迈出来:“七小姐,老夫人和老太爷请您进去。”

我低着脑袋十分乖顺的跨过门槛进了中堂,冲着堂上的太爷爷太奶奶磕了三个头,老老实实的起身站到太奶奶旁边,余光往堂里一瞄,好家伙,左边下首座到末座,五六连着九,齐刷刷的坐在那儿,看架势倒是严肃活泼的很。

很好,把我们全家光棍茶话会的阵容的惊动的这么齐备,今儿不把老郑绞成馅儿算我对不住他。

我想着,冲右边下首座上递过去一个暗含杀气的眼神,没想到这一打眼差点让自己眼珠子抽筋。

郑羽苍没见过我这么乖顺服帖的模样,所以他一脸震惊,我很可以理解。

但,旁边一脸淡定的林建生和双目含笑的林幼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哆哆嗦嗦的把眼神挪回五六九那边,只见墨九一脸茫然探究,墨六没什么表情,最吓人的还是墨五,垂着眼看着地面,唇角勾的那叫一个邪性。

太奶奶一抬手:“七丫头。”

我吓飞了一半儿的魂儿被这一声召唤又带了回来,躬身下去把耳朵凑到太奶奶嘴边。老太太做着耳语的姿势,动静儿却不那么斯文:“郑先生做媒,带着林先生的父亲来帮林先生向你提亲,你觉得这婚事,如何?”

在一起还没一个月,这就提亲了?

倒不是不想答应,但这也太快了些,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的磨合相处。虽然我也不知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需要磨合地方,但很显然,让我如此快速的调整到已婚人士状态,我脑回路实在跟不上。

堂内的人都不出声,一个个皆是看向我,我被盯的头皮发麻,默默无语的看着林某人,顿时觉得头大如斗,还没等想出个应对的法子,就听一边墨五笑了笑:“太奶奶,您急什么呢。”

他放下手中的三才碗,笑的一脸温和:“人生大事,哪有姑娘家当场拍板的。正好今天家中小宴,如果林先生林伯父和郑先生不嫌弃,不如就一起吃顿便饭,从长计议才好。”

墨五今儿实在有些暖心,刚刚我看着他那个阴测测的笑还觉得不妙,哪儿知道他居然改信佛了,做了这么大个善事帮我解了难处,我实在是该好好谢谢他的。

当然,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后来我知道了他的计议居然从的那么长,真恨不得吊死在他家卧室门口。

中堂的排场散了,我没顾那么多,抓着林幼清的胳膊将他沿着游廊一路拖到后院儿花园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在树后,伸手戳着他的胸口:“你来干嘛!”

他倒是很自然,一点也没有挨训的样子,攥着我的手,一伸胳膊就把我搂住:“我想你了。”低头在我鬓角亲了一下:“所以过来看看你。”

我满脑子不算充盈的怒气被他一句软话说的消了一半:“有你这么看的么?带着你爹和媒人一起来看?”

他笑了一下,倒像是对自己的行为觉得无比光荣:“来都来了,就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我听他说的如此自然,心里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推开他又捶了一拳:“你想得美!”

他毫不惭愧,伸手又把我勾到怀里,捧着我的脸就压了下来,半晌才放开,拇指在我嘴唇上摩挲着,声音清冷却又温暖:“你都答应嫁给我了。”

“……那也太快了!”我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觉得自己亏大了:“刚在一起就结婚,你跳不跳戏啊!”

他低低的笑了一下,伸手捏着我的腮帮子:“红尘,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给你写过情书,你还给我回过批示,我们已经谈了很久的恋爱。”

“那算谈恋爱吗?不算吧!什么‘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你走你走’都没经历过,算是谈恋爱吗?”

他皱眉看着我:“原来谈个恋爱流程这么繁琐啊。”

我刚想告诉他我算是朴素的,还没要求他盖个古堡让我一边溜达一边晕来晕去,话没出口就见他身后行来几个人。

“老七。”墨五带着林建生和郑羽苍走过来,伸手拍了下林幼清的肩膀。他对我笑了笑:“我带三位四处转转。太爷爷太奶奶在佛堂等你呢。”

两位老祖宗的传唤自然是不能不应的,我老老实实的跟林幼清道别,独自往佛堂去。

佛堂在堂屋后最深的一进院子里。麓林的十一月已算得上入冬,庭院里种下的花树在北方的秋天已然枯黄到了易折易碎的程度,天空略有阴沉,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今冬的第一场雪。沿着回廊走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难免显出一丝萧索。

叩开佛堂的门,得了里面的应允走进去,太奶奶和太爷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听见我进门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走到佛像近前,点上三只线沉香插在香炉里,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冲着磕了三个头,没有起身,等着两位老祖宗的指示。

就这样跪了半晌,太爷爷终究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声音苍老低沉,带着年迈的人特有的哑,语调像是带着点赞赏:“老七,林家那小后生,你看如何。”

我没答话,知道老爷子定然还有后文,一颗刚安下来的心不由又紧了起来。

果然,太爷爷顿了顿,继续说:“我看着还不错,你若喜欢,就把亲事应下。”

我暗暗松了口气。老爷子说还不错,那就是很中意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太奶奶说:“别光顾着高兴。老七,我问你,当年你有个孩子,后来又没了。那孩子的父亲,你可还惦记着?”

我脑子里蓦地一懵,扭过头看着她,惊的说不出话来。

太奶奶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一旁茶几上的盖碗:“我和你太爷爷上了岁数,又不是老糊涂了。你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么?”

他们都知道,他们知道多少?如果知道全部,会不会就不让我嫁了?

我只觉得周身血液瞬间冷了下来,心里乱的要命。眼见着太奶奶呷了口茶,将茶碗放下:“把脸上那些金豆子擦了去。”她顿了顿,语气有些缓和:“林家那后生,我看着是不错。不像你三哥之前那个风流的德行。之前没听你提过,你们应该一道没多久,他有胆子上门来提亲,想来也是认真待你的。”

她看着我,眉目苍老,眼神却透亮的像是要探到人心里去:“老七,你们这一拨孩子都是我眼瞧着长起来的,谁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教你移情比摘个月亮都难。我看得出你对他是上了心的,但你想明白,自己到底放下当年那人没,若是没有,就别耽误人家。”

我听出她不晓得当年的人和今天提亲的是同一个人,一颗心渐渐的松下来,涌出一股庆幸,但她的问题,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完全放下当年的人了吗?如果真的完全放下了,又怎么会生出现在的缘分。

我们两个的当年和现在,明明就是因果相生,是一串环环相扣,如何也脱不开的九连环。正是那些事情造就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和今日的成熟,如果没有那些,或许我们在遇见时依旧是以不成熟的方式,即便如何相爱,相处中也难免会相互伤害。

我又想起羽媛约我见面的那天中午,炙热的阳光,明亮的落地窗,周围见黄的苇叶细竹和脚边的浅池。他站在我面前,手臂越过我的肩膀,将我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眼前是他高挺的鼻梁,薄薄地唇角勾着极细微的弧度,明明该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却像是含尽了温柔。

你看如今,我们的相处是多么的自然,多么的契合。

我深吸了口气,有些后悔刚刚在中堂没有痛快的应下这门亲事,却又有些庆幸能被太奶奶这么逼问一番。一直以来,我都被动的期待或顺应着一切的发生,从来没有主动的做过什么,即便和他有了今日,也是他先挑明,否则我还不知要混沌到什么时候。如果没有这番逼问,我大概意识不到和他的缘分如果终止,对我来说是多可怕的事。

我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冲着太爷爷和太奶奶的方向又跪下去,心里充满着郑重激荡的情绪,却又平静的像一汪湖水:“过去的人和事,忘不了也不想忘。但今后,我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

太奶奶没有说话,太爷爷也一直沉默,明明是悬而未决的态度,我却觉得格外心安。

“老七……”

太奶奶叹了口气,语气像是有些欣慰,但话没说完,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我得了太爷爷的眼色去开门,木质的门板从两面拉开,林幼清站在门口,似乎正垂眸看着我,阴沉的天空和浅灰色的云悬浮在他头顶,他的脸沉浸在背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怎么了?”我看到他,心里觉得无比踏实,伸手抱住他的腰。我把脸埋在他颈窝处,狠狠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带着温热的沐浴露香气,成熟却又干净:“我跟太爷爷太奶奶在说话,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像是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不停的翻涌。我被他这样看着,没由来的心里一紧,紧接着怀中便是一空。

他抓住我抱在他腰上的手腕,将我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依旧沉默着。

我心中猛的一跳,忽然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羽苍跑过来,看到我时却生生停下了步子。他看着我眼中写满了震惊和狐疑:“墨七……你是秦琛……?”

我只听到脑子里一声轰鸣。我看着他,也看到他身后闲庭信步走进院来的墨五,最后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人。

我说:“对,我是。”

刚刚下午六点,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紧接着便极轻的抖下了一场小雪。山峰上的松柏树影在远处,像是在墨兰的缎子上渲染出了一抹更为幽深的墨色,不停落下的雪片像是这幅画上带着动态的白色洒金,老宅在雪夜的深山里端坐,山又被覆盖在落雪的天空下,一切都显得无比安详。

我看着他和林建生走进佛堂,看着佛堂的门缓缓阖上,知道自己逃不过了。

“墨七……”或许是空气中的安静太摄人,郑羽苍终究打破了沉默,而后又缓缓的叹了口气:“……琛儿,你……”他又是幽幽的一叹:“先让我消化会儿……”顿了顿,他看向我:“你放心,幼清向来很得长辈们喜欢……”

“我知道。”我尽量的扯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心里的苦涩再次漫上来。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讨不到别人的喜欢?

怕的是我这辈子再也讨不到他的喜欢,得不到他的信任了。

我骗了他,他大概不会要我了。

我觉得自己突然无比疲惫,像是有些站不住,提起最后一点精神对着老郑笑了笑:“我先回房去了,”指了指佛堂的门:“等他出来,你……”

等他出来如何?带他去见我?他会愿意去见一个骗了他九年的骗子?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尽量的对他笑了笑,转身往院外走去。经过墨五身边时,我直觉得自己一颗心冷的像被冻住,不想再看他一眼。

“老七。”他拉住我:“我送你回房。”

“用不着!”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心里蓦地窜上一股火气,像是所有情绪都找到了出口,再也压抑不住:“墨卿修,你有多远滚多远!少在这里给我假好心!看着我嫁不出去你就开心了是不是!他不要我了,你得意了是不是!”

我看到他脸上一贯儒雅的浅笑渐渐隐去,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我,忽然就没了与他对视的勇气。我转身快步离开这里。我知道自己不该怪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他,我的五哥很无辜,他一直希望我过得好,过得幸福。

可我更怕失去林幼清。

所有人都告诉他秦琛死了。这个死讯的初衷只是为了结束,对他来说却是噩梦的开始,让他在懊悔遗憾的疼痛中挣扎了九年。

而是事实是我还活着,那件让他痛苦了九年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之前我不是没有想过,万一自己暴露了,跟他之间会是个什么结果。

即便在我们的相处中他有千般温柔,但就像墨六说的,这样的欺骗都不是该被原谅的。

他会生气,会恨我,我们之间,无论如何都该完了。

老宅最深处的两栋三层绣阁,我住在左边那一栋,即便现在常住在市里,这里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像是随时等着我回来。

三楼卧房的窗子开着,四下里安静的出奇,只偶尔有极轻的风声和着雪片落地的极细微的声响。我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看着楼下的庭院中的白色渐渐浓了起来,各房各院明亮的灯光像是能将整座老宅都缀出一层光晕,似乎这样的不显得空寂就真的能成为不空寂,显得热闹就真的会变得热闹一样。山风似乎一瞬间就大了起来,吹在院子里的枯木枝桠上。回廊屋檐上有薄薄地积雪被吹落,却在半空中就散了,簌簌的洒落在地上,在这大风中连点声响也没留下。

我被窗口灌进来的北风吹的头疼,关好窗子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渐渐觉得脑子有些沉,但有些想法却无比清晰。

我想,林幼清,九年前是我蠢,是我不够坚强,我没有去找你没有去问你,才让我们两个耽误了这么久。

九年过去了,我长大了。

你说过你爱我。

你说过,在一件事上错一次就够了。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遇见你,十六年的时间,那是我至今过过的大半辈子,我们纠纠缠缠,早就不是能分开的两个人了,少了彼此谁都不会完整。

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那就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为止。

我带着这样的心思睡过去,梦里是这九年来没有他的时光。

初入大学校门时我拼了命的将自己排满,那机械又富有充实感的生活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忘了他。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猛然惊醒的午夜里,窗外清冷的月光和房间里寂静的时钟秒针转动声,都在一刻不停的提醒着我,在我身边有一个最重要的位子始终是空着的。

那个位子的主人离开了九年,而今他回来了,稳稳地坐在那里,我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再离席?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外的山风发出呜咽的悲鸣,像是在哀叹着什么,手表凑到眼前,时间是晚上八点。我找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通知。

什么都没有。

要给他一个消化的时间,三天,一个星期,半个月,等到他心里的气消了,我一定要去找他。

我这样想着,心里忽然就像是裹上了一层无比坚硬的铠甲,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既然什么都不怕了,那我就该去听听两位老祖宗的意思,反正我们不可能分开,该面对的阻力也是迟早的事,何不现在早早面对呢?

我下床去穿外套,掀开被子却看到自己腰上横着一只手臂。

“醒了?”

背后是那个素来清冷的声音,此刻却有些沙哑,像是沾染了浓厚的睡意,带还这点喃喃的鼻音。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饿不饿?”

我回头看过去,他侧卧我在我身后,一只手揽着我的腰,那双从来情绪疏淡的眼隔着额前碎发的发梢和密长的睫毛看向我,目光还有些迷蒙,却带了清浅的笑意:“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你……”我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环顾四周,这确实是我在老宅的卧房没错。

难道今天下午那些,都是我做的梦吗?

我彻底懵了,只见他眉毛一挑,像是瞌睡全都不见了的样子,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眼中带着极盛的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我看着他眼底的笑,心里忽然酸的要命,忍不住就想伸手抱抱他:“对不起。”我把脸埋在他肩窝处,鼻间全是他身上清淡温暖的沐浴露味道:“我骗了你,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在我背上来回轻抚着,像是在安慰着什么。

可是,哪有被害人安慰骗子的道理?该被安慰的那个,明明就是他啊!

我这样想着,眼眶不禁有些酸疼,尽力忍着不让里面的东西流出来,却听到他极低极柔的一句,再也压抑不住。

“你没事就好。”他说:“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红尘,以后不会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觉得这确实是他能说出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应,除了不停把眼泪往他领口上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不该对你五哥发脾气。”他将我的脸从自己颈窝里挖出来,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在我眼角细细的擦拭着:“我没有不要你。”

我看着他的脸压下来,一切都那么贴近而真实,即使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唇上柔软湿润的触感,似乎还能看见他半阖的双眼,随着呼吸微颤的睫毛。许久后他的唇舌离开,我睁开眼,正见他在我的唇上极轻的咬了一下:“怎么舍得不要你……”

他看着我,唇角忽然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底像是被房间内的灯光渲染一般,柔出一片淡黄的暖光:“老婆,再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我被他喊得彻底懵住,只听见门外有木楼梯被踩踏时发出的吱呀声响,然后就是笃笃的敲门声:

“七姑爷,七小姐醒了吗?老太爷和老妇人请两位到院中堂一起用晚膳呐!”

继续阅读:番外一: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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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我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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