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已经沐浴完的沈轻韫正和容姑姑,青黛商议此事。
“说起来,沈大人倒是谨慎和聪明,瘟疫之事终归会平定,到时候为了祁王的苦劳和功劳,宫中也定会大加褒奖,更何况还有祁王先前多年戍边之功。”
容姑姑有理有据说道:“沈大人选了归京前期给二姑娘办笄礼,倒是不会出差错,至少不会受到指责。”
沈轻韫点了点头,冷笑着道:“我这个父亲,脖子以下都是肠子,自然聪明得很。”
“可还是县主你更胜一筹,”容姑姑面上带着笑意,“借口入宫推辞掉筹备笄礼的繁琐事,这满京城的官眷来往,和官家小姐们,如今可都只和县主你来往呢。”
一旦听闻府中二姑娘的及笄礼,并非掌管中馈的大姑娘筹备,众人心里头必然多思,少不得也会忆起那孙氏手段,和去年宫宴半道就被送回府的二姑娘。
有毒妇必有毒女。
被宫中厌弃。
端这两样,就足以让二姑娘的笄礼空空荡荡,往后必然是满京城的笑话。
沈轻韫挑眉,“孙氏当年如此害我,她的女儿还想着沾我的光,真是天真。”
她直挺着腰板坐在床边,长发披散而下,经过宫中妙方及手法,如今青丝顺滑若绸缎,就连梳妆时都少不得用头油,才能勉力挽起来发髻。
青黛也笑眯眯的应声,“县主放心,帖子已经备下,只等明儿个入宫。”
万事俱备,沈轻韫舒舒服服睡下,可府中另一处的玉笙院里,怒火连天的沈轻水却哭得双眼通红。
‘砰’,又是一尊碎裂在地的花瓶,伺候的丫鬟们都战战兢兢候在门外,根本不敢开门,二姑娘生气当真可怕,竟毫不犹豫就上手砸人。
没看见紫鹃姐姐那红肿的额头吗,便是被二姑娘用茶壶砸的,明儿个少不得就成了青紫色,若是落下疤痕,便是破相呐。
屋子里,根本听不见下人们私语的沈轻水,只觉得满腹委屈,原本心心念念盼着回府,可没想到沈轻韫竟还是拦路虎,她想要个体面的笄礼,都不愿意成全。
她气得头晕脑胀,恨不得要沈轻韫去死,可转念一想,要是她能在选秀时被那个王孙皇子瞧上,从此飞黄腾达,而沈轻韫小小县主,还不是要低声下气?
到时候,怎么磋磨都成。
“不,眼下还是要靠她的脸面才行。”沈轻水喃喃自语着,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又擎着烛台翻箱倒柜,寻找着珍贵的物件,好作为赔礼给了那沈轻韫。
烛火映照着她略显狰狞的脸庞,映出她眼底深深的怨念和恨意。
玉笙院的动静,在沈轻韫起身用早膳时,就已经知晓了,前世她可是掌管东宫后宅的太子妃,如今的溧阳侯府诸事算不得什么,择了可靠的人分管层层事便可。
“听说,派给二姑娘的大丫鬟紫鹃鼻青脸肿的,好不可怜呢?”蝉衣说完,便眼巴巴看着县主。
沈轻韫知道她的心思,便也不拘着她,用勺子搅拌着面前的红豆粥,看着热气盘旋而上,头也不抬的道:“既如此,便去半夏那里拿药膏,回头你好生去安慰安慰紫鹃。”
“我这二妹妹脾气暴烈性子直,还请她莫要放在心上。”
“是,县主。”蝉衣等到县主出府,便捧着绣绷做幌子,特地去了趟玉笙院,借着给二姑娘挑选夏裙式样的由头,见了那在屋中暗自垂泪的紫鹃。
紫鹃哭得鼻头通红,说话都瓮声瓮气的,脑门上的大包果真瞧着骇人,怪不得今儿个不用当值。
蝉衣帮着她净面后,将药膏小心翼翼涂抹上去,随即合上盖子塞到她手心里,苦口婆心道:“都是伺候人的丫鬟,这也是咱们的命。”
“可姐姐命好,跟的是县主,不像我……”紫鹃满眼感激地握紧了药膏,神情变得悲怆,“二姑娘生气的时候,全然不把我们当人看,肆意打骂不说,甚至还有回扯着红凝的耳坠子,生拉硬拽下来。”
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便足以让蝉衣心悸,关切地询问,“那,那个红凝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紫鹃深吸气咬牙道:“耳垂被生生撕开皮肉,血染红了那耳坠子,何其凄惨,后来还被二姑娘贬去做杂活。”
这个二姑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回府这才多久就敢这么猖狂,是宝意庵待得还不够久,佛祖没有点化她么?
蝉衣气不过,决定回头就告诉县主,好好想法子挫挫二姑娘的威风。
“你别怕,”她握住紫鹃的手,神色凝重,“你们的身契都在县主手里,至少断断不会被二姑娘轻易发卖了去。”
紫鹃眼神微闪,随即变得坚定,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反握住蝉衣的手,“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安心多了,县主心地善良,奴婢定会好生报答这份恩情的。”
果然上道,蝉衣笑意加深,不过嘴上还是推辞着,“何须报答,你只管安心伺候二姑娘就是,虽说二姑娘脾气爆性子直,可怎么说也是府中主子,咱们哪敢心生不满呢?”
紫鹃心中打鼓,还是有些琢磨不透,索性没有开口。
蝉衣见她如此慎重,也知道是个伶俐识相的,这才倾身附耳,用仅两人能听见的话道:“眼看二姑娘就要办及笄礼,若是这个时候,外头盛传二姑娘苛责丫鬟,动辄打骂的消息,岂不是火上浇了油?”
两人眼神交汇,紫鹃明白了,随即重重点头,“姐姐放心,妹妹必定守口如瓶,不敢多加置喙的。”
蝉衣很满意她的反应,当即又从荷包里取出些许碎银放在她手心,“县主命我来瞧看你,只你如今这模样,确实不好伺候在二姑娘身边,待在府里修养又有些不便。”
“这样吧,这些银钱拿着,去外头买些补品,早早养好了伤,才能更好伺候主子呢。”
“多谢县主,多谢姐姐。”紫鹃低眉道谢。
蝉衣捧着绣绷离开玉笙院,见容姑姑正查看着手中单子,上面是玉笙院送来,要自府中库房取用填补的物件,什么花瓶茶盏香炉,乃至帐幔都罗列在上。
“看来,二姑娘火气不小啊。”
容姑姑说完,蝉衣就笑着接话,“姑姑放心,过阵子二姑娘的火气就会……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