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韫没想到,原本是为了推脱而临时起意入宫,却竟真叫她一语成谶。
太后娘娘其实到还好,“本宫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担心黎民百姓罢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你也莫要惶恐,此番祁王前去治疫,太子也出力颇多,连陛下都夸他胸怀生民,想来诸事定会顺遂的。”
沈轻韫暗搓搓想着,定然是子书辛这个幕后之人辛苦所为,功劳却尽数是纪玚这个太子的,也只有这样的没脑子蠢货,才会全心信任子书辛,甚至连皇位都保不住。
她心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时,就听见太后娘娘道:“快要午膳了,阿昙不妨替本宫去趟翊坤宫,叫德妃过来一道用膳,也算是个热闹。”
太后娘娘定是担心德妃娘娘心神不宁,这才有此一说,沈轻韫当仁不让,福身领命,“太后娘娘放心,阿昙就是死缠烂打,也要请来德妃娘娘的。”
翊坤宫这边,果不其然,德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在前头引路,不时低声说着德妃近况。
“自打祁王殿下出城,娘娘就寝食难安,进来更是只用素斋,全身心都在佛前跪经祈求呢,就连宫中诸事都交给了贤妃娘娘等。”
“也多谢太后娘娘怪怀,若是能让德妃娘娘胃口好些,奴婢们感激不尽。”
“县主稍等,容奴婢通传。”站在殿外的沈轻韫看着那嬷嬷进入,没等多久就被迎了进去。
只见被搀扶的德妃娘娘,挪着步子走向塌边坐下,这才抬眼看向她,神情有些恍然,随即才开口,“多谢县主跑一趟,只是本宫如今腿脚不便,只怕要拂了太后娘娘好意。”
见德妃的手轻捏着膝盖,显然是跪在蒲团上太久了,腿脚酸麻之故。
可怜天下父母心,沈轻韫默默一叹,随即上前半步劝道:“娘娘爱子心切,太后娘娘也很是体谅,只是娘娘也该替祁王兄想想,若是他不日归来,看见娘娘因担忧他而如此闷闷不乐,会不会自责万分?”
德妃的手顿住,猛然抬眼再度看向沈轻韫,面上尽是欲言又止,沈轻韫捏了捏手心,低眉道:“娘娘见谅,长平多有失言。”
“只是长平虽与祁王兄仅有一面之交,但祁王兄却极尽兄长风范,出城前也不忘送护卫给长平,长平心中感激无以为报,如今见娘娘一心礼佛,甚至憔悴许多,难免将心比心。”
德妃见她满眼恳切,心中自是触动,神情几经变换,终是感慨道:“难为你有这份心,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本宫难免心中忧思。”
“娘娘忧思是爱子,可忧思过度便是适得其反,想来祁王兄也不愿见娘娘如此。”沈轻韫不得不拖出来祁王劝说德妃,希望她能想开些,莫要钻了牛角尖。
见娘娘陷入沉思,掌事嬷嬷忙笑着看向县主,比之先前的寒暄多了些真诚,“县主辛苦,请至前头喝茶歇歇,奴婢再劝劝娘娘。”
等到沈轻韫走远,那嬷嬷忙折回德妃身边,苦口婆心道:“娘娘,县主所说不无道理,若当真为了殿下好,娘娘就更该好好养身子,精精神神的等殿下归来啊。”
“且后宫之事原本都是交由娘娘打理,太后娘娘定是也因关心,这才遣县主来传话,若是娘娘推拒,到时候传到陛下耳里,只怕不好啊。”
德妃看着眼神希冀的嬷嬷,思及远赴秭归城的儿子,终是点了点头,“好,好。”
喜得嬷嬷忙去安排,备了轿辇送娘娘去慈安宫。
八宝鸭子、炖掌签、鸳鸯炸肚、金齑玉鲙、猪肚玉蕊羹、炙鹌鹑脯……
今儿这桌御膳煞是丰盛,看来是太后娘娘有意为之,思及有德妃娘娘入座,沈轻韫便净手后径直起身,准备站到太后娘娘身旁布菜。
“阿昙,你也坐下一并吃。”太后娘娘一句话,就让刚起身的沈轻韫不得不又坐了回去,听着太后对德妃娘娘道:“德妃不知道吧,这孩子先前几经磋磨,养了半年这才好了起来。”
“原先不能吃的,如今却是再无顾忌,瞧着就让人心中欢喜。”太后面带笑意说道。
沈轻韫适时搭声,“太后娘娘给阿昙留点面子吧,要是叫德妃娘娘以为阿昙是个贪吃的,这可怎么是好?”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相得益彰,太后看了眼身旁的惠嬷嬷,满殿宫女授意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德妃身边的掌事嬷嬷。
毕竟,还是得留人布菜伺候的,其他人都比不得这嬷嬷清楚德妃口味。
德妃心中五味杂陈,太后娘娘果然有了不满,这是借机说教她呢,于是便要起身谢罪,却在这时太后吩咐用膳。
她不得不又暂歇心思,捏着玉筷先用起膳来。
撤膳上茶后,沈轻韫趁机说去散散步,先行退下前往花园,留下太后和德妃说话。
就在太后意味深长和德妃说莫要顾此失彼,这打理后宫之权,若是德妃不愿握着,换了旁的妃嫔也不是不行,从而让德妃倏然警醒时,沈轻韫遇见了最厌恶的人。
纪玚正扬起笑意走来,“长平妹妹,这是从慈安宫出来?”
沈轻韫见他身后依旧跟着子书辛,便微微放心,朝着纪玚行礼,“回太子殿下的话,正是。”
纪玚倒是不掩饰,开口就问,“听闻皇祖母特特见了德妃娘娘,也不知为了何事?”
“太后娘娘感慨祁王殿下奔波之苦,特地请德妃娘娘共膳,以宽解德妃娘娘忧思之情。”沈轻韫故意透漏了风声,见纪玚面上越发满意,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子书辛。
子书辛转动着手上红玉扳指,看不清神情。
纪玚不过是故意试探,一行人在花园中散了会步,等到沈轻韫回了慈安宫后,他这才很欣慰的看向子书辛,“还是先生高招。”
有沈轻韫打通后宫脉络,倒是省却了他不少事,毕竟皇祖母那里他无法撼动,而德妃执掌后宫,也不好轻易晃动根基。
原本他想着趁着德妃顾不上,扶持新的妃嫔掌权,还是先生劝阻了他,若是德妃因宫中风波失势,难免更会让祁王心中不甘,到时候出了变故也未可知。
要紧的不是换人,而是要有自己人,只有这样,才能诸事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