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承明帝，也忙上前相劝太后，“母后息怒，气大伤身，此事朕定会彻查到底，给母后一个交代。”
太后狠狠闭了闭眼，“若是无意也罢，可若事在人为，皇帝，此事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查明真相，免得当真有人手伸到我大隋皇宫中来。”
承明帝神情严肃，沉声应下，越发深重起来，先帝曾于乱世中定国安邦，而他在皇子时便征战四方，这才得以凭军功晋位储君，乃至继位为帝。
这些年宫中安逸，倒是将他昔年的豪情壮志磨灭许多，如今被一朝点醒，更是谨慎以待。
天家父子俩出了屋子，于廊道上静默。
就在承明帝正要下令时，身手沉默许久的太子纪玚拱手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然父皇尚有前朝事务得日理万机，儿臣请命亲自彻查此事。”
“绝不会让歹人逍遥法外。”
见太子眉眼凝重，看来很是上心此事，承明帝心下思忖，便也颔首同意，“你既有这份心，朕便将此事交予你。”
他忽而又抬手道：“但毕竟事涉太后，御前也得派人相助，这样吧，高铭，你亲自陪太子彻查此事。”
御前总管高铭忙机灵应下，“喏。”
就在承明帝重新折回屋中陪伴太后时，高铭看了眼徒弟安年，安年微微颔首，忙抬腿跟上陛下。
而谁也不曾发现，纪玚听到陛下钦点高铭时，那面上陡然变幻不定的神情。
原本想着找个替罪羊，好瞒天过海了去，毕竟若是被查到是东宫之人所为，太后那里也好，父皇那里也罢，他这个太子难逃惩罚。
不孝不悌的罪名，足以让他寝食难安，甚至连太子之位也……
可父皇偏偏指了高铭这个大总管，此人心思玲珑，是个十足的老狐狸，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去。
这可如何是好？
纪玚心下焦灼，面上还得故作沉着，思来想去便对着高铭道：“高公公，事不宜迟，不如你我分头行动，好早早让真相水落石出。”
“全凭太子吩咐。”
高铭拱手，实则心知肚明，陛下将此事全权交付太子，他要做的便是静静瞧着，好最终向太后表明，御前也参与了查问。
等到高铭轻手轻脚离开，去审查当值的宫人时，纪玚忙看向身后内侍，低声嘱咐道：“速去请先生来此。”
太子眼神幽深，像是遇见了什么棘手之事，内侍不敢耽搁，一路狂奔回东宫，喘着粗气将此事告知子书辛。
“先，先生，”他仍旧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太，太子殿下，还等着，等着呢？”
刚自梦中惊醒，尚头脑微微混沌的子书辛，抬手难耐地捏了捏眉心，将一应事情梳理过后，这才沉声道：“如此，带路。”
就在子书辛刚赶到御花园临水阁，见到神色隐隐焦急的纪玚，避开左右，得知此事真相时，眼神里的微怔尚未散去，便有宫人提着食盒近前。
偏偏被禁军拦住。
“奴婢前来，为沈大姑娘送汤药粥饭。”
纪玚示意禁军检查，等到一切无误这才放行。
他忙看向子书辛，压低声音道：“先生，眼下如何是好？”
子书辛却望着那食盒眯了眯眼，“看来，沈大姑娘并无大碍。”
若是人坠湖之后陷入昏迷迟迟不醒，那么此时也不会急着送来汤药。
纪玚茫然顺着望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收回视线，当下什么沈大姑娘都不及收尾要紧。
反倒是子书辛喃喃道：“既然如此，太后那里当会好转一些，”他转身看着纪玚，信誓旦旦地道：“殿下如今要做的很简单。”
他附耳上前，小声说完，再度站直身子后，就看见纪玚欣喜若狂的模样。
“妙，先生此计甚妙。”
子书辛谦恭颔首，直到纪玚下去安排，这才悠悠然抬眼环视四周，看似定睛在路边花圃上，实则余光扫过临水阁。
沈轻韫，你倒是总得眷顾，原本给你设得局，也能变成你救了太后凤驾的机缘。
只是不知，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他微微仰头，轻嗅着风中花香，心中越发好奇。
不远处的临水阁里，沈轻韫看着床榻边关切的太后，忙忍着喉鼻难受道：“太后娘娘，阿昙没事的。”
“你莫要多言，先好好修养着，你的真心本宫都知道，好孩子。”太后感慨万千地轻拍她的手。
都说危难见人心，当时情况紧急，这孩子是离得近些，可难能可贵的却是她以身相救的举动，若说先前太后照拂她是因着故人托付，可如今却早已不止如此。
“你好生歇息，不必管旁的，一切有本宫呢。”
太后宽慰着沈轻韫，随即气势十足地起身离开，太子那边调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个动静出来，可莫要拿什么年久失修来糊弄，那断口处如此不对劲，真当她老眼昏花？
惠嬷嬷心知太后关注此事，也不由使了个眼神给手下宫女。
宫女机灵的出了临水阁打探情况，而这厢，承明帝看着母后不再凝重的神色，话音一转，就说到了赏赐上。
“怪不得母后偏爱阿昙，这孩子是个善良心正的，如今又勇敢救了母后，朕以为应当重重赏赐。”
纪玚掐准时机折回，正站在门外准备回话，就听见了里头父皇的声音，顿时心生了许多主意。
不如趁势，请父皇赐婚？
他意气风发地进到里头，正好打断了承明帝接下来的话，事有轻重缓急，赏赐之事可暂时不提，真相最为重要。
“回父皇，儿臣幸不辱命，严加拷问之后，果真得出真相，”纪玚将早就准备好的话流畅说出来，“此事原是宫中侍弄花木的小太监所为，他乃是已经亡国的魏国勋贵之后，一朝国破入宫为奴，难免心有不甘。”
“据那小太监交代，他此计原是要对付，”说到这，他欲言又止，有些难以启口，可承明帝和太后本就是玲珑心肠，登时就回味过来，还是承明帝试探道：“是朕还是你？”
如今大隋皇宫中的主子，满打满算不过太后、承明帝和太子三位，后宫中皇后早薨，由德妃暂掌凤印，德妃为人恭谨内敛，从不张扬跋扈。
最有可能的便是东宫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