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帝话音刚落，果不其然，就见太子面色不自然地点了点头，顿时更是怒火中烧，“放肆，不过亡国奴一个，还敢如此嚣张肆意。”
“务必查清楚，他是否有同谋，若有一并获罪，若无，也得将整个御花园的奴才，不，”承明帝深吸一口气，“整个宫中的奴才仔细梳理彻查，千万不能再有此等漏网之鱼。”
“是，父皇放心。”纪玚朗声领命。
正要下去督查此事，他似是响起什么，转身道：“儿臣斗胆，想向父皇请旨，封赏沈大姑娘。”
见他如此规矩有度，承明帝也甚是欣慰，摆手道：“此事你纵是不提，朕也正和太后商议此事，既然你也有心，不妨一并出出主意。”
“是。”
纪玚心中欢喜，这可真是天赐良机，于是越发不遗余力盛赞沈轻韫，各种溢美之词不重复的冠上去，听得承明帝不由挑眉，“真是稀罕，朕可从未听过你如此夸赞谁家姑娘。”
纪玚适时颔首，做出不大好意思的模样，吱吱呜呜道：“沈大姑娘赤诚之心，儿臣钦佩至极。”
他郑重撩起衣摆跪下行礼，“父皇，儿臣有一不情之请，儿臣想……”
“本宫知道了，”太后却笑眯眯地插话，看着纪玚道：“本朝以孝治国，陛下更是以身作则，想来太子更是深有感触，这才想要和阿昙认作兄妹。”
什么！
纪玚心中掀起轩然大波，眼神更是掩饰不住的惊骇，什么兄妹，谁家兄妹，不是这样的，他惊慌抬头试图辩解。
谁曾想太后更是快了一步，看着承明帝道：“陛下也知道，阿昙那孩子总是遭罪，本宫琢磨着定是需要贵人命格相助，可放眼整个京城，小辈里头，全然没有比太子还尊贵的命格。”
“况，本宫也问过阿昙，这孩子未开情窍，也只当太子是兄长，不如便定了这兄妹缘分，往后也容太子予以阿昙庇护，本宫就是百年之后也可心安。”
承明帝听到太后说起身后事，忙大为震惊，哪里又顾得上太子呢，便忙不迭应下，“母后，好端端的，何以说什么百年之事，母后要长命百岁，含饴弄孙呢。”
太后笑笑不说话，捧着茶盏送到嘴边，只是不忘若有似无的看了眼惠嬷嬷。
惠嬷嬷当即附和道：“陛下有所不知，沈大姑娘自水中被捞起来，头一句就是问候太后安危，这般真心实意，太后自是心有所感，又知太子重情重义，想来定会兄妹和乐。”
原来如此。
承明帝眼神清亮，当即心中对沈轻韫越发满意，原先想着让她成为太子妃，以续当年那断未竟之缘，可如今太后的话更是指了条明路。
左右阿昙推辞过太子妃之位，如今倒不如就依着太后意思，让她和太子成为兄妹。
“太子，此事你怎么想？”承明帝心中有了主意，却还是不忘问问儿子。
纪玚心中膈应得很，他费尽心思想要的不过是让沈轻韫成为太子妃，可到嘴的鸭子被太后变成了妹妹，这简直就像是当头一棒，叫人头晕眼花。
可好在他也知道顺水推舟，当即换了副诚恳的脸道：“回父皇，太后洞察先机，正说了儿臣想说之事，儿臣愿与沈大姑娘结为兄妹，好生照顾她。”
“好，”承明帝重重拍手，满意得很，正要安排高铭去拟旨时，又微微顿住，转头和太后商量着，“母后，既然是太子认义妹，倒不如提一提阿昙的身份，免得落人口舌。”
这便是要赏赐封号的意思。
太后自是愿意，点头道：“就依着陛下之意。”
等到消息传到沈轻韫耳里，她心底石头总算是重重落下，真是只差一步，若是叫纪玚先一步说出来‘赐婚’之事，只怕就不好说了，还好太后力挽狂澜。
也不枉她今儿个和太后说了一路‘兄弟姐妹’互相照应之事，太后娘娘果真威武，定下了兄妹名分，纪玚只能咽下这哑巴亏，认了这门亲。
另一边，候在月亮门处的子书辛，见到纪玚气势汹汹而来，便微微蹙眉，不知道事情到底成没成？
他不不动声色的摆手，随行内侍们纷纷识趣地后退去，留下他伴随在纪玚半步外。
“殿下因何生气，不妨说出来，清玄或可为殿下分忧。”走了一截路，他才慢悠悠开口。
纪玚憋屈极了，登时就扭头站定，咬牙切齿地将临水阁之事说出来，“……孤正要请旨赐婚，眼看着时机成熟，万无一失，只等着父皇点头，那沈轻韫便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
“可，”他气得面色铁青，“就在此时，太后横插一脚，愣是说什么兄妹缘分，什么情窍未开，什么命格庇护。”
他胸膛大起大落，眼看就是气得不轻，“孤要得是一个义妹吗？”
“孤要是想认妹妹，这满京城谁人不行，可偏偏……”太后搅和，愣是把他想好的太子妃人选，摇身一变成了妹妹，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纪玚闭了闭眼，重重叹气，“你说，如今还上哪儿去找个和她身份差不多的落魄贵女，好平衡文官武将之势态？”
子书辛愕然挑眉，这便是她先前说得‘拭目以待’？
仔细想想，他也没想到沈轻韫竟是报了这般念头，化亲事为亲戚？
原本是该觉得荒唐的，可转念一想，此女果然诡计多段，若是当真成了太子妃，只怕更会坏事，还是妹妹好，妹妹离得远有分寸感。
他轻咳一声，望着纪玚那晦暗的神色，轻声道：“祸之福兮所依，福兮祸之所伏，殿下不觉得，此事也算柳暗花明？”
“怎么说？”
“至少，那石桥断裂之事得以尘埃落定，沈大姑娘坠湖总比太后坠湖要好，否则陛下势必动怒，到时候难以收场。”
子书辛说话总是不疾不徐，宛若清风徐来，抚平了纪玚的焦虑，甚至随着琢磨去，越发觉得是这个理。
他眼睛亮起，面色和缓许多，“先生的话，果真令人醍醐灌顶，是孤着想了，比起来这事，太子妃之位倒无足轻重。”
只有身为太子，才可以娶太子妃，若是因着行事狂悖，让父皇摘了他的太子身份，那才叫得不偿失！
“是殿下聪慧，”子书辛微微一笑，依旧不爱邀功，“即便没有清玄点破，殿下也早晚会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