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都说‘望梅止渴’,可见青梅这酸脆可口,令人生津止渴的美名由来已久。”
沈轻韫还不忘提醒太后,“娘娘不妨转个面瞧瞧,阿昙特意做得双面绣呢,这一面是圆滚滚的青梅,另一面是蜜饯乌梅,不论哪种,都是开胃的好物。”
太后依言一瞧,还真是,顿时又是哭笑不得,又觉得这孩子倒是贴心。
就连皇帝也只会让太医院下功夫,哪有女孩子来得心细呢,且这绣功高超,梅子更是栩栩如生,瞧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你有心了,阿昙。”太后颇为感触,看向沈轻韫时更是慈爱无比。
惠嬷嬷想起方才去接姑娘时,被姑娘送到手中的花茶,听说是明目养肝再好不过,也不由佩服姑娘用心。
她这眼睛也是老毛病了,如今天黑之后更是多有不便,可身为奴婢一辈子伺候太后惯了,若是就此退下,倒多有不甘。
于是私底下,什么凉拌胡萝卜,胡萝卜饼,甚至胡萝卜汁,她每日都吃着,太医说过对眼睛好。
就为了多伺候在太后身侧,能陪一天是一天。
她望了眼窗外笑着提议,“太后,外头阳光明媚,御花园里头更是姹紫嫣红,不妨出去转转透透气?”
太后也正有此意,于是一行人便出了慈安宫,缓缓朝着御花园走去。
谁也不会想到,不久前的御湖石桥上,纪玚正勒令心腹动手,将一处栏杆凿除裂痕,更是在底下洒了些油点子。
纪玚满心得意,回头他装作和沈轻韫偶遇,特邀她上桥观湖,到时候瞅准时机,只等美人惊慌落水,他英勇下水救美。
如此,便不愁此事不成。
可他万万想不到,就在他前脚布置好一切时,有内官匆匆寻来,只道是御前传话,他不得不就此转道去了御书房。
原本忙活此事的心腹,也有些拿捏不定该如何做,偏这时慈安宫宫人前来探路,这分明就是太后要来赏花。
那心腹登时慌了神,收拢好身上物件,弯着腰身抄着近道回了东宫。
还有些惊魂未定。
可转念一想,太后娘娘出行必是前呼后拥,也断断不会那般不小心,就停留在坏了的栏杆那处。
便强自镇定下来,故作无事般将东西先藏起来,免得有什么万一,追查到他身上,到时候他定然小命不保。
长桥蜿蜒,越过宽阔湖面,连接着湖心亭和停靠的小船儿,如今不比盛夏,荷花尚未发芽,湖面仍是宽敞的。
沈轻韫陪着太后行至桥上,于湖中间站定,太后一时起意要喂鱼,于是沈轻韫也凑了凑热闹,捏了把鱼食洒下去。
很快桥边底下就有许多鱼儿聚起来,张着嘴吃得正欢,太后喜见锦鲤团簇,便越发上前探身瞧看。
沈轻韫忽而耳朵微抖,像是听见了什么细微动静,像是砖石碎裂,又像是瓦片生了裂缝,不知为何心中堵得慌。
惊变刹那之间。
太后面前栏杆断裂入水,惊走了讨食的锦鲤们,而因着脚下不稳,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
沈轻韫本就离得最近,忙伸手抱住太后胳膊拽着往旁边推去,正正好太后倒在惠嬷嬷等人的怀里,倒也算万幸。
可她自个儿却因着身形移动,踩在了太后原本站位上,脚下打滑着栽倒下去,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太后都还没站起来,就急得不得了,“还愣着作甚,快下水救人呐。”
顿时,通水性的宫女忙纵身跃下,争抢着去捞沈大姑娘;也有不同水性的宫人,忙自不远处桥边通水面的那处下去小船上,试图去救人。
可人站上去才发现,船身竟然漏水。
便又不得不踩着湿漉漉的鞋子,慌张上桥。
惠嬷嬷刚遣人去了太医院,回头就听得心急如焚,“管事呢,还不快去寻园子管事,总不至于就孤零零一条船能用吧?”
“还不快去找!”
“是,是。”
湿漉漉的脚印在石桥上渐行渐远,而坠湖的沈轻韫则已经适应了水中情况,她正要踩水上去,就混混沌沌听到许多声响。
想来,是有人下来救她。
于是,她忙歇了心思,故作慌张的扑腾起来,等待被宫女们簇拥着救上去后,便咳得撕心裂肺。
做戏做过头了,那湖水也没少喝,眼下喉咙鼻子都是火辣辣的,甚是不好受。
“咳咳,太后,太后没事吧?”她断断续续地问道,裹着披风瑟瑟发抖。
太后本就在不远处呢,当时就心软的一塌糊涂,更是感动得说不出囫囵话来。
还是惠嬷嬷当机立断,扶着太后下令,“都别傻站着了,还不快送姑娘去临近水阁。”
沈轻韫泡在温热的木桶里,表情却略为无奈,无他,水桶里头放得不是花瓣,全是药材,这简直就成了药桶。
鼻尖轻嗅,尽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她觉得都被熏入味,就像那腊肉一般。
芸香伺候着沈大姑娘药浴,见状笑着道:“姑娘且忍忍,太医开的都是祛湿除寒的良药,虽是春日但水中寒凉,这寒气入体可不是小事。”
沈轻韫蔫哒哒地闷哼回应,鼻尖上捂着沾水帕子,意图隔绝药味,可收效甚微。
而外头已经整理过的太后,则是面色阴沉,亲自审问着御花园管事,“一个个都是怎么做事的,栏杆断裂,船只漏水,难道每年拨给你们的银子都是打了水漂吗?”
跪着的管事浑身发抖,整个人也有苦难言,明明他见天着人筛查的,可谁曾想偏就出了岔子。
听说太后差点出事,若非同行的沈大姑娘眼疾手快以身相替,只怕此时就不是太后问责,而是陛下降罪!
“太后娘娘恕罪,都是奴才办事不利,请娘娘责罚!”
管事知道多说无益,事情已经发生,与其苍白辩驳,不如就此认下,毕竟出事的只是外头官眷,不是宫中主子。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门外宫女的请安声响起,数道身影一前一后进来。
打头的便是承明帝父子。
“母后可还好,朕听说母后观湖,那栏杆年久失修竟突然断裂……”
承明帝面色着急,见到稳坐塌上的太后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而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纪玚,则是眼皮子猛跳,心中只觉得荒唐,这事情也过于巧合,他还没成事呢,怎么就先被太后撞破了去?
太后面色阴沉,“本宫之所以没事,全赖当时阿昙竭力相救,否则此时能不能喘气,都不好说。”